春寒料峭，乍暖還寒。
凌婉醒來之後， 沒有像從前一樣上上下下的操持忙碌， 也沒去給老夫人請安， 只是在自己的院子裡活動， 身邊也只有翠玉和碧釵這兩個從孃家帶來的丫頭伺候。
為了養好身體，凌婉甚至連一雙兒女周長順和周童都沒見，只每天聽丫頭們報告些訊息。
“小小姐能吃一碗粥了！ 白白嫩嫩的，一天比一天好看……”
因凌婉身子弱，一週歲的周童大多數時間都由奶媽孟氏照料。
孟氏是凌婉二嫂林氏的親嫂子，為人忠厚靠得住， 對周童照顧的十分細心。
“小少爺會握筆了！ 先生還誇他能靜，說是個習文的好苗子呢！”
長順……
凌婉眼前浮現起慘烈的一幕——
長子周長順面目全非被斬成幾截的屍身……
不，應該叫屍塊！
凌婉閉上眼，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先帝韓開帝建韓國起，就大力推廣文道， 富家子弟無不早早就拿起筆墨紙硯，習字論文。
上一世，凌長順文采斐然，小小年紀就在文學界頗負盛名，連大儒夏丁一都經常 讚不絕口。
可正因為他專心習文，放鬆了習武，最後輕易就被周鼓所殺！
而周鼓的強壯，正是因為她看出他是個練武的好材料，逼著習武，才讓他有了一身的好武功！
如果周鼓不習武，或許不至於害了兒子長順！
都是她這個親母的錯！
這一世，她不會再讓長順只一心鑽研文學，必然要他文武並重。
至於周鼓，她再也不會像前世那樣待他如親生兒，誰疼誰愛，與她無關。
但絕不會再給他傷害長順的機會！
明媚的春光下，周老夫人坐在院子裡悠然自得的喝著茶。
面前的石榴木案几上擺滿了精緻的點心， 身邊有成群的丫鬟僕婦伺候著，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比神仙還快活。
“老夫人，這七香茗味道可還行？”
七香茗是貢茶，據說由七種稀有的好茶混合製成，一般人是喝不上的。
這茶是新帝賜給兒子周衡的。
兒子孝順，自己一片沒留，全送到老太太手裡。
周老夫人滿意的眯了眯眼睛。
“嗯，不錯。
這貢茶就是不一般， 入口回甘，齒頰留香。”
“老夫人好福氣！
有老爺這樣的孝順兒子…… ”
梅姨雖然進府才兩年，但因很懂為人之道，頗受老夫人喜歡，是老夫人身邊一等一的貼心紅人。
“那是！
我兒可是人中翹楚， 有這樣的好兒子， 那是前世修的好！
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正說著，兒子周衡一腳跨進來。
人還未到跟前，遠遠就開了口。
“娘， 我有話對您說。”
周老夫人見兒子進門時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就料到他是有事找自己。
便對丫鬟僕婦們揮了揮手。
“下去吧！”
只留下紅袖和梅姨兩個貼心的陪在左右。
周老夫人拉著兒子坐下，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眼裡帶著藏不住的寵溺。
“有些日子沒給娘請安了， 最近是不是公務特別繁忙？”
周衡點頭。
“新帝繼位之後， 事情真的是多如牛毛。
恨不得分身。”
七歲的毛孩當皇帝，能懂什麼！
都得他們這些老臣操持！
老夫人心疼的抬手在兒子的額前摸了摸。
“那也要記得照顧自己， 只有青山在，才能有柴燒！”
周衡又點了點頭。
“娘知道你忙， 就不多叨叨了。
說吧，你找娘有什麼事？”
周衡知道， 無論自己提出什麼要求，母親都會給足支援。
於是並沒有覺得難以開口。
“娘， 我，想納妾……”
周老夫人聽著先是有些吃驚， 毫無預兆的，兒子嘴裡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可繼而又欣慰展顏。
現在兒子官做大了， 開枝散葉本就應當！
“好啊！ 你要納妾，延綿子嗣， 娘當然要支援你！
你就放心的去做吧！”
“可是，凌婉不答應……”
周老夫人蹙起眉頭，冷了聲。
“她不答應？
她憑什麼不答應？”
“有聲望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府裡多進幾個姐妹替她分憂，她該高興才是！”
周衡沒出聲。
想到那些自己當年寫的信， 感覺就像被凌婉扼住了脖子， 呼吸困難。
“我看她真是該收拾了！
仗著從前家境比周家強幾分，就當這個家永遠能是她做主！”
“也不看看現在的時局！
不識時務的東西！”
今時不同往日， 兒子周衡在朝廷混的風生水起，也不比她那孃家的大哥差多少！
何況孃家的哥哥們再強，又和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有什麼關係？
周衡還是沒吭聲。
對於凌婉，他多少有點底氣不足。
畢竟當年自己一窮二白一房妻室都娶不起時，是岳丈一手抬舉他，還將千金小姐凌婉嫁給他。
且凌婉還比自己小了十一歲。
年前又把周鼓這個私生子領進了門， 到目前為止凌婉都是認真負責的教育周鼓，就連前段時間被周鼓推進池塘生了大病，都沒有過多苛責。
就衝這些，他周衡也不好過分。
“你放心吧， 凌婉那邊，我來說服。
你想納誰做妾，娘都支援！”
老夫人拍著兒子的手，打了包票。
周衡前腳剛邁出去，周老夫人就對梅姨紅袖道:“走，去凌婉院裡！”
本來就想找凌婉算賬，問問她為什麼人醒了卻遲遲不來請安！
正好兒子有求，兩件事湊在一起，倒更容易開口了！
老夫人帶人走進凌婉院子時，凌婉正在書桌前看兵法之書《軍志》。
‘失地之利，士卒迷惑，三軍困敗。飢飽勞逸，地利為寶。’
‘止則為營，行則為陣。’”
‘陣間容陣，足曳白刃；隊間客隊，可與敵對。前御其前，後當其後；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魚貫，立為雁行，長以參短，短以參長。回軍轉陣，以前為後，以後為前。進無奔進，退無速走，四頭八尾，敵衝其中，兩頭俱救。’
除了手中的《軍志》，海棠木的長几案頭，還擺著一本《孫武兵書》。
這兩本兵法書籍，都是最近讓府裡的家奴幫著採購回來的，凌婉看的愛不釋手，連日來最愛的書畫也不著手，除了吃睡就是看兵書。
也說不清緣由，似乎醒來後就莫名其妙的愛了這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