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是我掉入惡鬼道時、出現在我面前的人面梟！
看圖片簡直一模一樣，當時那隻人面梟在我身邊飛舞，用難聽的聲音對我說：凡人眾生，熙熙攘攘、皆為名利，有人心懷善念、有人與惡為伍，善者有香花引路、惡者有酷刑贖罪，各走各的路、各有各的命。
這是我落入冥府時聽到的第一段話，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那時候我身邊都是湧動的惡鬼，一個個對我伸手動腳，用恐怖的目光盯著我。
這隻人面梟叫了兩聲警告那些惡鬼，還提醒我快跑。
它應該是冥府才有的鬼怪吧？怎麼會出現在人世？
“茵茵？”李剛皺眉問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我……好像見過這東西……”當著店老闆，我不能提及自己在冥府的經歷。
“行，那你先把圖片發到我手機吧，今天肯定沒時間了，我們休息兩天再去檢視。”李剛轉頭對店老闆說道。
店老闆忙不迭的點頭，然後又擔心的問：“請問需要多少辛苦費啊？”
他怕我們獅子大開口，心裡有些忐忑。
“你自己願意出多少？你開價，我們想接就接，不想接的話，你就另請高明，”李剛揮揮手到道：“走開走開，我們趕緊吃了飯回去休息。”
匆匆吃了點東西回到家，我對李剛說道：“那東西是冥府的鬼怪，我見過！我落入惡鬼道的時候，就是這東西在惡鬼道引路。”
“冥府的鬼怪怎麼跑這裡來了？而且還死了？多少有點法力的吧？”李剛將圖片轉發到我的手機上：“等會兒給你老公看看，不過我估計這些小鬼小怪他根本沒見過……”
確實，據說冥府鬼差陰吏五萬八，加上陽間兼職的跑腿陰差共十萬，要管轄萬萬生靈輪迴，別說這種小怪了，估計周海連大部分基層鬼差都認不全。
很晚的時候，周海才出現。
“你怎麼還不睡覺？”他不悅的看了眼時間，已經子時了。
以前子時是我夜晚的開始，現在反而變成我必須睡覺的警戒線，這傢伙也不想想自己以前是怎麼折騰我的。
“我在等你，有個東西要你看看——”我忙不迭的掏手機。
他將手機抽走，擁著我倒在床上，淡淡的說道：“天大的事情也容後再說，先睡覺。”
呃，他怎麼了？好像不想說話。
我疑惑的抬眼看著他，他皺了皺眉，低聲道：“……白無常回來了，他擅離職守太久，要被處罰，勾陳上宮派來使者督罪，他這次受罰被毀了百年道行，這只是小懲大誡，我看他也不在乎，枉費我還為他開脫。”
“那他老婆找到了嗎？”
如果說七爺不在乎老婆，那也不會擅離職守跑去找老婆，而且連懲戒都不當回事，應該很重視老婆吧？
“找到了，但不知道這兩人鬧什麼，無常婆自毀修行跳入輪迴井了。”
“啊？！”這可是冥府的年度大戲啊！
無常婆沒有神職，但她以白無常老婆的身份受人間香火這麼多年，應該道行不淺，現在居然自毀道行、再入輪迴，這是要徹底離婚啊？！
我、我有那麼一點小羨慕……
“你這是什麼表情，茵茵！難道你也想學無常婆？”周海皺眉，狠狠的盯著我。
“我真的有點羨慕……起碼她還有個離婚的方法啊，我連跳輪迴井這個辦法都被你給斷絕了……要是你以後對我不好、或者不愛我了、或者有其他小妖精了，我連離婚都沒法子！”
我委屈得很，那個往生不滅的血咒雖然是他最深刻的情話和承諾，但也是把雙刃劍啊！
“你想什麼呢你！”周海半撐起來罩住我，狠狠捏著我的下巴：“哪有什麼小妖精！唯一的妖精就是你！”
“……這種事誰敢保證啊……”我撅了噘嘴：“從來只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的……你可是尊神，如果我再入輪迴了，你等待的那十幾二十年很無聊，找人陪伴，我也不知道啊。”
“從冥府禮成之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女人，你之外的人皆為邪淫，這點戒律我難道還不懂？”他狠狠的捏了我一下，痛得我傻笑著躲避。
“不許學無常婆！敢讓我後院起火，看我怎麼收拾你！”他捏著我的膝蓋，一副不知饜足的樣子。
雖然知道他是嚇唬我，但我還是忍不住往後躲，恨不得能陷到床裡。
“你還做？寶寶都要抗.議了！已經七月了，很快就要出生了呀……”
他淡淡的哼了聲，側躺在一旁：“生了就好，這兩個小東西長得真慢……”
“慢麼？比常人是慢了一個多月，可是靈胎應該都慢吧？神仙懷胎是多久啊？”我扭頭問道。
周海無語的嘆口氣：“茵茵，你看的書看到哪裡去了？神仙怎麼懷胎！”
呃……
“原來不能懷啊……”我沒研究得這麼透徹過。
“廢話！”
神仙修煉純陽，煉化穢質，只留一團陽氣，陽氣清輕上浮而屬天，就是所謂的證道成仙，從此不在五行中、脫離陰陽二炁的束縛，不受輪轉之苦，只需修性養炁，適時摒除雜念，以避免劫數太多。
只有陰陽交泰才能孕化萬物，所以神仙其實也和冥府一樣，哪有生孩子的，否則萬萬年的大尊神們，豈不是生出一個國家的子孫來了？
難怪神話故事裡神仙們總是思凡下界、或者託生為人後啪啪啪、然後生孩子。
“你現在知道，為什麼那麼多閒得無聊的老頭等著你生孩子了吧？”
他嘴角抽了抽，有點不滿那些大尊神喜聞樂見的態度。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我點點頭。
“所以啊，趕緊讓這兩個小東西出來，真礙事！”
依照他以前在那件事上的需索程度，我估計這三個月他已非常不耐。
我趕緊提議道：“那等寶寶出生後，我去鬼市上買套套吧！以後就不用——”
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想、都、別、想。”
我真是欲哭無淚，這件事情上他怎麼如此專制？
“別想偷懶，生一次就不生了？”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壞笑，手指劃過我肚子的弧度。
“雖然等待的時間很難熬，但我挺喜歡看你這個樣子……”
我無語的看向天花板。
神霄九宸、諸天仙家，我該向誰告狀去？
周海說不看就不看，他強硬的擁著我入睡，直到我的手機鬧鐘響起。
上鬧鐘是為了能在他離開前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這種小念頭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就好像夫妻之間目送一人出門那樣，戀戀不捨。
他斜靠在床頭，看著我翻出來的怪鳥的照片。
“這醜東西是惡鬼道上的路標，大概偷偷跑到人間作怪吧。”他皺眉看著那人面梟。
“這樣的冥府怪物是最底層的東西，就像你們人間的一個門鈴、或者電話一般，是一種工具，不過它有思維能力而已。”
我點點頭道：“總之我打算去看看，它曾經在惡鬼道見過我，或許知道當時我脖子上有沒有掛著名章……它應該沒死，附身在這家小女兒身上了，我去把它抓來問問。”
周海嘆了口氣，搖頭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快生了，就別再亂跑了，這些事讓你哥去就行了。”
我搖搖頭道：“不行，跟名章有關的事情，我必須要去……你不是說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名章嗎，那肯定是在我落入惡鬼道的那一小段時間裡不見的，昨天我看到這照片才突然想這個可能——會不會被這東西撿到了！”
“……那我派陰吏跟著你。”
“不用了，大白天的出現，陰吏也很辛苦，李剛跟我去，開車就兩小時，順利的話今晚就回來了。”我想了想，補充一句道：“而且我可以請當地的土地公公幫我。”
“你連寶誥都背不全……”他輕笑著搖搖頭，起身準備離開，他彎下身子在我唇角印下一吻，低聲道：“別不好意思使喚他們，你是我的妻子，他們對你恭順、聽你吩咐是分內之事，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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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這隻人面梟知道名章的下落，當時它是我第一眼見到的東西，如果它留意些，應該能看到我是否掛著名。
如果要掉落，最有可能在這個時間點。
李剛被我催促著一路飆車，趕到店老闆老家的時候，我們還沒進門就聽到院子裡傳來鍋盆碗盞砸碎的聲音。
而且一股鬼氣淡淡的瀰漫在這間農家小院，過路的村民匆匆跑過他家門口，李剛攔下村民，發了幾根菸給他們，向他們打聽這家的情況。
村民嫌棄的罵道：“這肯定是精神病發作了！整天在家裡鬧騰！”
“我覺得是鬼上身了！好好地突然換了個人。”
“哪有什麼鬼？他家老爺子是上過戰場殺敵的人，哪個鬼敢來他家？還是趕緊去看醫生吧！”
我站在緊閉的大門前，看到這家門上貼的門神被撕破了。
門神是道、俗兩派都信仰的神衹，守護家宅、驅鬼辟邪，最早的門神就是東方鬼帝神荼、鬱壘，後來演變了很多形象，最常見的就是秦瓊尉遲恭、鍾馗等。
但是現在大多數人都不再敬畏鬼神了，門神就隨便在地攤上買兩幅，也不知道是誰，就張貼在門上應個景。
這家的門神也一樣，不知道是那兩位，還被撕破了，這樣還指望門神能“工作”？
李剛上前拍門喊人，喊了半天也不見人答應，倒是裡面摔碗砸盆的聲音停止了。
“我翻進去看看吧。”李剛不耐煩的說道：“這麼熱的天氣，曬死人了，要是把你曬暈了怎麼辦？”
他穿著T恤和休閒短褲，看起來像下鄉踏青的大學生，此時揹包一扔就打算翻牆，剛助跑了兩步，大門呼啦一聲拉開，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大爺怒瞪著他。
“哪裡來的小兔崽子爬我家的牆！”
“你家裡養著個瘋閨女，誰稀罕爬你家的牆！”李剛立刻懟了回去。
天氣炎熱，心浮氣躁啊。
老頭也是個暴脾氣，抄起一根木棍就準備來揍李剛，李剛一邊躲一邊笑道：“您也是不服老啊，五十二還能生個閨女出來、現在八十了，還打算跟我幹架？我是敬老尊賢，但您別倚老賣老啊。”
老頭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的事？”
“我是你大兒子請來的，剛才拍門半天都不見你開門，才打算翻牆進去，看看你家是不是倒了灶。”
灶君跟門神一樣，也是守護一家安寧的五祀之神，據說職責是為天帝勘察一戶人家一年的善惡之事，所以臘月二十三要拜灶君，多供些甜爛之物，讓灶君上天彙報的時候塞牙、多說好話、帶回吉祥。
剛才廚房裡乒乒乓乓砸盆摔碗，估計灶君早被氣走了。
老頭看李剛一個年輕小夥、加上我站在樹下費力的撐著腰，他納悶道：“我大兒子請你們來看？我活了這麼多年，從沒見過孕婦來看家宅的！”
“少廢話，那是我妹妹，可厲害的坤道，她跨進你家門，什麼妖魔鬼怪都得迴避，不信你試試看。”李剛吹牛不打草稿。
老頭神色緩和了些，開門讓我們進去坐。
堂屋、廚房都一團糟，他拎來兩張板凳放在絲瓜架子下讓我們坐著，自己又去井裡撈出個涼水鎮住的西瓜。
李剛搓搓手道：“哎呀老爺子，你這麼好客，我們都不好意思了，你家裡亂成這樣，你還有心思招待我們啊？”
“你兩個小娃娃來看給我這事兒，不管你們能不能看好，我也不能虧待你倆啊，你妹還挺著肚子，多不容易……”
“沒事。”我趕緊說道：“我去廚房看看，方便嗎？”
老爺子愣了一下，皺眉道：“方便，但別進去，我把閨女鎖起來了，免得她傷害到你。”
我趕緊走到廚房門口，一眼就看到菜刀、剔骨刀等刀具橫放在灶上，這是對灶君大不敬，難道是那女兒故意鬧的？
想把家宅裡面僅有的幾個守護小神都鬧走？
“刺啦啦……”旁邊的草堆突然響了起來。
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咬著一嘴的草，用紅腫的雙眼盯著我。
她的嘴拼命往前嘬起，弄出一副尖嘴猴腮的樣子，雙手還怪異的握成爪，一個勁的顫抖。
我盯著她，她微微抖了一下。
那一瞬間我感受到她的恐懼，立刻跨入了廚房，壓低聲音對她吼道：“你認識我！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