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攪擾計（二）

送走周懷山，孟天凡忽然收到宮中傳詔。

孟天凡滿心疑惑，只怕沒有好事。

果然，孟國收到駱國的抗議，說四皇子派人刺殺了駱國公主駱俏兒。

孟帝端坐在御書房，目光炯炯，逼視著孟天凡，“老四，聽說你派人跑到駱京，刺殺了駱國公主？”

孟天凡立即否認，“父皇，兒臣自從在紅袖香中毒後，這些天一直閉門養病，哪有條件去駱京行刺？”

孟帝示意韋公公。

韋公公托起一個布墊，布墊上有一支短箭，正是孟天凡專為刺殺駱俏兒而制的。

孟帝：“駱國送來證物，暗殺駱公主的箭上刻著一個‘四’字，四字不是代指你嗎？”

這次刺殺，孟天凡特意在箭上刻了一個“四”字，就是要讓駱俏兒知道這是四皇子的“禮物”。你駱俏兒幾次三番殺我，來而不往非禮也！

孟天凡當然不能當著父皇的面承認，辯解道，“父皇，此事若真是兒臣所為，兒臣豈會蠢到在箭上留名？四字其意甚多，駱國憑什麼根據一個四字便攀扯兒臣？”

孟帝本就多疑，覺得孟天凡所言有理，不置可否。

片刻，孟帝又問，“孟京最近出了不少怪事，太子認為是你所為，你可有話說？”

孟天凡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連忙跪倒，“父皇明察，兒臣為何要行此等無法無天之事？”

孟帝目光陰冷，“你最近變化很大……真不是你？”

孟天凡：“兒臣可對天發誓！”

孟帝咄咄逼人，“你與太子何故搞成水火不容？”

孟天凡：“兒臣亦不知為何不見容於太子，想必是太子生母米貴人的事，太子心中有坎過不去！”

孟帝沉思不語。

不久，太子，定國公祝鎮，吏部尚書湯希聖，兵部尚書葛勝，皇庭衛總督鄔易仁一起進來了。

眾人：“叩見聖上！”

孟帝：“今日召眾卿來，是為京畿衛大統領人選之事，眾卿以為何人出任為佳？”

太子第一個搶答，“父皇，兒臣舉薦常樂！”

京畿衛大統領這個職位，太子勢在必爭，甘萬夫無足輕重，但大統領分量很重。

常樂是兵部侍郎，也是太子的心腹。太子將他放在兵部，原本指望他將來接任兵部尚書的。現在江湖救急，先將京畿衛大統領的職位抓到手再說。

孟帝有些意外，調兵部侍郎去任京畿衛大統領可有些不合常規，兵部侍郎是四品官，而京畿衛大統領是五品，兵部侍郎打理全軍事務，手中的權力遠非京畿衛大統領可比。

孟帝當然知道太子是想抓兵權，太子是儲君，有抓權之心也可以理解。

孟帝看向兵部尚書葛勝，“葛愛卿以為如何？”

葛勝躬身答道，“回陛下，常侍郎未曾領過兵！”

葛勝此話無異於公開反對，因為京畿衛掌管一萬兵馬，說常樂沒帶過兵，顯然經驗不匹配。

不過孟天凡卻不明白葛勝為何要反對，按理說常樂是葛勝潛在的競爭對手，常樂走了葛勝不更好嗎？

當然，孟天凡很清楚，像葛勝這幫能混到兵部尚書高位的人，個個都是人精，所言所行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葛勝反對常樂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是自已不明白而已。

孟帝看向祝鎮，“祝愛卿以為如何？”

祝鎮恭敬地答道，“臣舉薦前鋒營都統楚奮圖！”

孟天凡會心一笑，楚奮圖是自已親自登門向祝鎮推薦的，岳父這是在幫自已的忙。

楚奮圖在軍中職級太低，祝鎮原本對他沒印象，孟天凡用一句話說服了祝鎮：楚奮圖忠心！

作為大將軍，祝鎮最看重下屬的品質就是忠心。

太子立即反對，“父皇，楚奮圖原本只是個都尉，上次跟駱國作戰有功才晉升都統，不宜再次晉升！”

太子所言不錯，楚奮圖確實不是京畿衛大統領的合適人選，可孟天凡現在手上無人可用，只有楚奮圖和貫戎。貫戎是貫將軍的兒子，按說更靠得住，但他現在只是個百夫人，職級更低，並且貫將軍之子這個身份也容易讓人猜忌，這麼一比，矮個裡面拔高個，便宜楚奮圖了。

孟帝看向吏部尚書湯希聖，“湯愛卿可有合適人選？”

孟天凡心中一咯噔，聽父皇的口氣，好像對楚奮圖不甚感冒。

湯希聖答，“臣以為驃騎將軍龐標合適！”

孟天凡一聽，湯希聖這個官油子，純粹是在敷衍。你可是吏部尚書啊，專門管官員晉升的，難道就想不到一個像樣的人嗎？

龐標是統領十萬兵馬的驃騎將軍，正二品，離封侯一步之遙，焉有調任五品京畿衛大統領，掌管一萬兵馬之理？

當然，對孟天凡來說，龐標當大統領總好過太子黨的人上位。上次對駱國作戰，龐標數次支援孟天凡的主張，由他出任京畿衛大統領，孟天凡覺得有拉攏的機會。

太子也不反對，龐標曾是太子北線軍中的副將，雖不算心腹，總算有些淵源。

兵部尚書葛勝卻有不同意見，“陛下，龐標有功無過，連降三級似為不妥！”

孟天凡看糊塗了，葛勝今天吃錯了藥麼，先反對常樂，後反對龐標？他是想提自已的人嗎？可這種關鍵職位，連吏部尚書都有自知之明，寧肯敷衍也不添亂，你一個兵部尚書，是不是手伸得太長了點？

孟天凡哪裡知道，自已向祝鎮推薦楚奮圖之後，祝鎮立即命人給葛勝送去了兩萬兩銀票。

祝鎮是大將軍，跟兵部尚書葛勝素有私交，雖然祝鎮什麼也沒說，葛勝心裡卻門清：京畿衛是掌兵的職務，祝鎮肯定是想用自已的人！

所以今天議事葛勝表現得極其高明，祝鎮推薦楚奮圖他不表態，免得別人看出兩人私下串通，但其他人推薦的人選葛勝則一一挑刺，這樣既避了嫌，又對得起祝鎮那兩萬兩銀子。

只是如此雲山霧罩，就不止孟天凡看不懂了，太子也看不懂。

孟帝看著眼前的幾個大臣，但凡有點油水的事，眾人便各打各的算盤，一盤散沙，不覺有點心煩。

這時，鄔易仁不等孟帝發問，主動開口了，“陛下，臣以為可以讓鄭青兼任京畿衛大統領！”

孟帝眉頭一皺。

這個鄔易仁，和太子一樣，一心扶持自已的勢力！

朕偏不讓你們得逞！

孟帝心中已經將常樂，龐標，鄭青給否了，可楚奮圖他又一點印象沒有，所以問道：

“京畿衛內部就沒有合適的人選嗎，副統領陶日新如何？”

鄔易仁立答，“陛下，那陶日新膽小怕事，難以獨當一面！”

祝鎮冷不丁來了一句，“臣附議！”

吏部尚書湯希聖也來湊熱鬧，“臣也認為陶日新不妥！”

孟天凡心想，陶日新，你這是沒學會巴結人啦！你但凡逢年過節給吏部尚書送個萬兒八千兩銀子，他就算不推薦你，也不會拆你的臺。

孟天凡不明白父皇為什麼今天留下自已看戲，但卻第一次發現宮中的權鬥戲精彩，太精彩了！

孟天凡繼續看戲。

孟帝沉吟半晌，作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決定：

“傳旨，定國公祝鎮兼任京畿衛大統領，楚奮圖任副統領，跟陶日新共同執掌京畿衛。”

祝鎮連忙推辭，但剛說了一聲“陛下……”

孟帝打斷了他，“祝愛卿不必推辭，你只是兼任，具體事務讓楚奮圖和陶日新去做！”

祝鎮只好答應，“臣遵旨！”

太子見爭奪京畿衛大統領不成，趕緊退而求其次，提了一個新問題：

“父皇，孟國與杜國停戰後，兩國的邊界亟需認定，兒臣建議四皇子出使杜國，與杜國簽訂邊界協議！”

孟天凡一驚，太子這是開始反擊了！

議定邊界是天下第一等費力不討好的事，又有太子從中作梗，斷難有好結果。

孟天凡趕緊推脫，“父皇，兒臣不諳外交事宜，還請另選賢能！”

孟帝看向眾臣。

無人替四皇子說話。

孟天凡看向岳父祝鎮。

祝鎮裝作沒看見。

祝鎮深諳馭人之道，豈能聽憑孟天凡擺佈？就連提拔楚奮圖，祝鎮都有多重考慮。何況孟天凡為這事送給祝鎮的兩萬兩銀子，祝鎮全都轉手送給葛勝了。老夫一根毛都沒撈著，還想要我幫你？送錢也不知道多送點！

孟天凡驚訝地發現，剛才推楚奮圖自已順風順水，心想事成，換了一件事，突然風停了，水沒了，只剩下自已一個人乾耗！

孟天凡由此體會到，做一件事，“人和”是多麼重要啊！

孟帝見眾人無異議，同意了太子所請。

太子暗喜。

派孟天凡出使杜國談判邊界，是周懷山的主意。周懷山的計劃是：交給四皇子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再安排幾個讓四皇子回不來的節目！

談判事務歸禮部管轄，太子授意禮部尚書汪唯賢將談判目標定為：孟國邊界從上次佔領的曲陽，尚安，固池三座城，再向東後退五十里！

只要是個頭腦正常的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孟國已佔杜國三城，能以三城為界就是最理想的了，豈有得寸進尺之理？

國土那是以寸來計量的，你一開口就要人家拱手相送五十里，人家罵你都是輕的，不打你就算客氣了！

孟天凡得知訊息後因而異常憤怒，“太子歹毒，不除掉他，老子遲早被他玩死！”

邵淵亭沉吟道，“現在別無他法，只好我與四皇子同去杜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