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攪擾計（一）

禮部尚書汪唯賢有兩兒三女，小兒子汪繼保最不長進，是與祝如虎齊名的孟京三大紈絝之一。

汪繼保有三大愛好，喝酒，逛青樓，釣魚。

喝酒，逛青樓倒也罷了，釣魚在貴族公子中卻是十分小眾的愛好。

汪大少爺釣魚的癮很大，孟京城裡的池塘湖泊都釣遍了，便時常出城野釣。

這天上午，汪繼保又帶著四個小廝，兩個丫環到城外的河邊垂釣。

汪少爺釣魚排場很大，一個丫環遞茶送點心，一個丫環扇風擦汗，一個小廝撐傘遮陽，一個小廝上餌、取魚，一個小廝燒水烹煮，一個小廝照看車馬。汪少爺只需手握魚杆，等魚上鉤即可。

汪少爺的魚餌用醇酒浸泡過，特香，特招魚，時有魚獲。

汪少爺全神貫注，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出現了十個黑衣人。

黑夜人觀察了一下，見四周無人，悄悄向汪繼保靠近。

黑衣人都是高手，汪繼保還沒反應過來，和身邊的六個隨從就全被拍暈了。

黑衣人將汪繼保和一個丫環套上頭套，塞進一輛車中，丟下其他人，揚長而去。

另一個丫環醒來後，發現懷中多了一封信，馬上同四個小廝一起回府報告。

汪唯賢見信大驚！

“三天之內，四十萬兩銀子贖人，否則等著收屍！”

這是綁架！

何方綁匪如此大膽，竟然綁架尚書之子？孟國立國一百多年，聞所未聞！

汪唯賢急得六神無主，立即向太子求救。

太子叫來周懷山商議。

周懷山沉吟片刻，“此非一般江湖恩怨，應是朝中勢力所為！”

汪唯賢不解，“我不算有錢人，何故挑我下手？”

周懷山臉色陰沉，“只怕這些人志不在錢！”

太子有些不以為然，“不必想太多，既是綁票便要交贖金，可派人秘密跟蹤，他們跑不了！”

汪唯賢請示，“太子殿下，此事要不要請奏明聖上，請皇庭衛介入？”

周懷山立即阻止，“只怕這樣正合對方心意！”

汪唯賢反問，“此話怎講？”

周懷山不想多解釋，敷衍道，“眼下無法判斷綁匪的真實意圖，還是少動為佳！”

汪唯賢不滿，“我兒現在綁匪手上，不動難道等死不成？”

周懷山想起一句話，成大業者，每逢大事有靜氣，相比之下，眼前這個汪唯賢還差得遠啦！

第二天傍晚，被綁架的那個丫環回來了，帶來綁匪的第一封信：

“今晚亥時，將銀票裝入錢袋，從北城牆扔到城下！”

汪唯賢思考再三，決定報告陛下。

孟帝得到奏報，大為震怒，孟國亂到這種地步了嗎？竟然有人綁架勒索當朝禮部尚書！

孟帝召來鄔易仁，痛斥了一頓，著皇庭衛限期破案！

鄔易仁立即召來鄭青，吩咐“你今晚親自帶人，務必在綁匪取贖金時將其抓來！”

鄭青當即表態，“大人放心，只要綁匪敢來，定叫他有來無回！”

鄭青是皇庭衛的三大高手之一，武功高強，鄔易仁相信他做得到。

太子也派出自已的人手，早早埋伏在北城牆下。

京畿衛大統領甘萬夫暗中調集了三隊人馬，部署在城裡和城外。

孟京城悄悄張開了一張大網，只等綁匪來投！

是夜，鄔易仁守在公堂上，太子孟承乾也在書房值守，密切關注著事態進展。

午夜，鄔易仁沒等來綁匪的訊息，卻等來了另一個驚天的炸雷：孟國戶部銀庫被盜，失竊黃金三萬六千兩！

鄔易仁驚得跳了起來！

盜國庫？

這是瘋了嗎？

但凡有點理智的人，就算再缺錢，也不至於打國庫的主意！

一次盜走數萬兩黃金，在天子眼皮底下搞這麼大的動作，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鄔易仁急得在堂上來回踱步，他孃的，原來綁架汪繼保，城牆下交贖金，只是個煙霧彈，我們中了敵人的聲東擊西計！

啪！

鄔易仁氣得踢翻了案桌！

奶奶的，竟然敢戲弄皇庭衛，戲弄本督，活得不耐煩了！

鄔易仁立即下令，皇庭衛的密探全體出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抓到那個國庫盜賊！

幾乎同一時間，甘萬夫也得到了國庫被盜的訊息，頓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甘萬夫跟鄔易仁不同，他是京畿衛的大統領，京畿衛的職責正是負責京城的治安，現在孟京接連出現大案，第一個難辭其咎的就是他，孟帝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他！

甘萬夫顧不上綁架的事，撤回監控的人馬，立即全城戒嚴，連夜大肆搜捕！

然而各方忙了一夜，一無所獲！

綁匪收贖金的人沒來，盜竊戶部的盜賊也如泥牛入海，失竊的黃金也不見蹤影。

第二天早朝，孟帝震怒！

戶部尚書湯希德誠惶誠恐，自請去職。

京畿衛大統領甘萬夫跪在殿前，被孟帝痛責，“京畿衛失職！限十日之內追回國庫失竊黃金，抓住盜賊，否則嚴懲不貸！”

滿朝文武無不戰戰兢兢，汪唯賢也不敢再提兒子被綁架的事了。

讓汪唯賢沒想到的是，自已散朝回到家中，兒子汪繼保已經回來了！

一問，汪繼保根本不知道被綁架的事，說是釣魚時被人打暈後，一覺醒來發現身在離京城三百里的路邊，然後自已僱車回來了。

汪唯賢連忙囑咐兒子不可聲張，自已已向孟帝報告兒子被綁架，弄不好會落個欺君之罪，滿門抄斬！

安撫好兒子，汪唯賢立即趕去向太子報告，這才知道國庫出事了，太子的心思已不在綁架案上，現在保甘萬夫成了當務之急。

甘萬夫雖然只是五品官，卻是太子布的一顆極其重要的棋子，因為京畿衛大統領手上有一萬兵馬，掌管京城的治安，對太子控制朝局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京城接連出事，弄不好甘萬夫會被撤職，太子就失去了一條重要臂膀！

周懷山似乎窺見了一些端倪，“太子殿下，莫非這次種種蹊蹺之事，都是針對甘大統領而來？”

太子一驚，趕緊召見甘萬夫求證。

甘萬夫一問三不知，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跟甘萬夫同樣一頭霧水的，還有皇庭衛的鄔易仁，鄔易仁有個直覺，有人在下一盤大棋！

………………

醉華樓是孟京最高檔的酒樓，屬於二皇子名下的產業，幾個月前出過大內侍衛統領龐福中毒的事，曾轟動一時。

深夜，孟京城正在宵禁，街上空無一人，只有京畿衛的巡邏兵不時走過，皇庭衛的密探在暗中出入。

兩個乞丐模樣的男孩悄悄來到醉華樓後。

趁四周無人，一個男孩登上屋頂，將兩個火球扔進醉華樓中，然後迅速撤到三條街外的一個角落。

另一個男孩正等在那裡。

兩個男孩並不急於回家，就在角落蹲到天亮。

孟京城有很多無家可歸的叫花子，兩個男孩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縱火實在太簡單了，醉華樓是木質結構，頃刻間便成了一片火海，雖然發現及時，醉華樓仍然燒得七零八落了。

甘萬夫趕到現場，呆若木雞！

十天之內，綁架尚書之子，盜竊國庫兩樁大案還沒有眉目，又來一宗縱火燒燬皇子產業案，這麼多大事，他就是頭再鐵也扛不住！

甘萬夫知道自已完了，運氣背成這樣，夫復何言？眼下但求保命了，萬一自已小命不保，那就惟願能保住家人的命了！

孟帝果然大發雷霆，當場杖責甘萬夫，並將一向深受器重的鄔易仁罵得狗血淋頭！

甘萬夫主動請罪，孟帝詔命下獄，交刑部議處！

太子和黨徒拼命相保，無奈事太大了，實在保不住！

………………

醉華樓失火的第二天，孟天凡正在家中練劍，周懷山來了。

周懷山彬彬有禮，“見過四皇子！”

孟天凡相當納悶，不知周懷山所為何來，“周先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周懷山也不拐彎抹角，“四皇子攪得孟京滿城風雨，可是想剪除太子羽翼？”

孟天凡暗吃一驚！

綁架朝廷大員之子，盜竊國庫黃金，火燒醉華樓，正是邵淵亭策劃的一次反擊太子的行動，目的正是扳倒身為太子黨的京畿衛大統領甘萬夫！

除掉甘萬夫，可以防止太子關鍵時刻狗急跳牆，發動兵變，意義重大。

太子手下黨羽眾多，但重要程度不盡相同，京畿衛大統領手握兵權，十分重要，職位又不高，不起眼，是十分理想的攻擊物件。

搞垮甘萬夫有多種方法，孟天凡選擇了最笨的一種：明搞！

明搞看似笨拙，卻可以一箭雙鵰。

如果孟帝認識到孟京城不太平，京畿衛大統領不是誰都能幹的，就會重用武將。而孟國的武將以前是潘勁的手下，現在是祝鎮的部屬，太子手下武將不多。

不成想這一切竟被周懷山看破了！

孟天凡望著周懷山，想了解他到底知道多少，“不知周先生所言何指，還請明示！”

周懷山環顧四周，面帶詭異的笑，“國庫那幾萬兩黃金，怕是就藏在這皇府的地下吧？”

孟天凡鎮定自若，因為周懷山猜錯了！

孟天凡開始確曾計劃在皇府挖地窖藏黃金，那樣無人敢來查，也很保險，但邵淵亭覺得仍然過於冒險，所以另找了地方。

孟天凡當即反問，“周先生何故有此奇想？”

周懷山似乎胸有成竹，“四皇子，真人面前別說假話！”

孟天凡面一沉，“周先生，說話可得有憑據！”

周懷山改了語氣，流露安慰之意，“四皇子勿急，周某今天來太子並不知情，適才周某所言亦未對太子講過！”

孟天凡更為不解，周懷山這是何意？向本皇子示好？你已投靠太子，又跑來向我示好，是何緣故？

周懷山道，“周某曾答應追隨四皇子，後不得已食言，今日之事就算我還四皇子的人情，咱們從此兩清了。周某食人之䘵，忠人之事，以後得為太子出謀劃策了！”

孟天凡不語。

周懷山接著道，“周某奉勸四皇子一句，似這次這種激進之事，還是少做為佳，別以為天下人都眼拙！”

孟天凡：“……”

周懷山拱手一禮，“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