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平了駱俏兒,孟天凡想起還有一件大事要辦。

孟天凡對邵淵亭道,“當今天下名士,唯周懷山與先生耳,我想將周先生一併請來輔佐本皇子!”

邵淵亭清楚一山不容二虎,卻不露聲音,“周懷山為人孤傲,聽說太子多次相請亦不為所動,不知四皇子有何妙計請到此人?”

孟天凡胸有成竹,“實不相瞞,此事我已籌劃數月,辦法倒有一個,只是不知能不能成!”

邵淵亭聽了孟天凡的辦法,覺得值得一試。

孟天凡即刻起程。

周懷山的蒼江書院離孟京城有三百里,孟天凡趕到時天色已晚,於是在客棧住下,派人遞了帖子,約好第二天前去拜訪。

一見面,周懷山像對待其他權貴一樣,極其冷淡,“如果四皇子是想請老夫出山,請免開尊口,老夫已失望透頂,無意廟堂之事!”

孟天凡早有準備,“我今天來是因為仰慕先生的才學,來聆聽教誨,別無他意!”

周懷山說話不留情面,“周某才疏學淺,不敢教誨他人,而況也沒聽說四皇子志在學問,四皇子還是請回吧!”

孟天凡一聽,這周懷山果然孤傲得不近人情,片刻之間已經兩次轟我走了。若不是我早有準備,碰到這種局面還真不知如何應對,怪不得太子的人請不動他了。

孟天凡故作輕鬆,呵呵一笑,“周先生,能否借您半天時間暢談一番?若孟某的學問入不了周先生的法眼,自當告辭,從此永不相擾!”

周懷山有些意外,“哦?”

周懷山對這些前來相請的權貴,又煩又得罪不起,若真的半天能打發,他倒是樂意奉陪。

“本皇子說話算數!”

孟天凡特意用了“本皇子”,強調一下身份,讓周懷山掂量。

周懷山猶豫半晌,點了點頭,“好吧!”

孟天凡做了一個手勢,“周先生請!”

周懷山一怔,“出去談?”

孟天凡一笑,“學問只在天地間!”

“學問只在天地間”,這是“格物致知”的真諦,周懷山來了興致,倒想看看這位四皇子如何從天地間讀出學問來。

兩人並排走出書院,時值八月,秋高氣爽。

經過院前時,腳步聲驚起了樹上的一隻鳥,撲愣愣直飛天際。

孟天凡率先出題,“周先生,適才秋鳥高飛,可有所感?”

周懷山一驚,這是想考我?

哼,想考我,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

“四皇子既有所感,不妨先來!”

周懷山反將孟天凡一軍。

孟天凡也不客氣,“那本皇子就獻醜了!”

“睛空一雀排雲上,便引壯志到碧霄!”

孟天凡前世就是作家,一肚子墨水,幹別的不行,拽文那是最在行的。這次見面幾個要賦詩的場景他都事先醞釀過,此處是化用了唐朝詩人劉禹錫《秋詞》中的詩句,“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周懷山站住了,眼中滿是震驚,這兩句詩託物言志,豪情萬丈,應景應情,自已還真寫不出來!

沒想到四皇子竟有這種本事,眼前的一景一物皆可信手拈來,出口成詩?

老夫不信!

周懷山思潮翻滾,心思根本不在詩上,忘了對句。

孟天凡等了片刻,知道自已震撼到周懷山了,心想待我趁熱打鐵,再燒一把火!

蒼江書院地理位置優越,依山傍水,兩人來到山腳,孟天凡抬頭望去,山上有一座涼亭。

“周先生,不如到山上涼亭一坐!”

周懷山年紀大了,這座山又爬過多次,推辭道,“天氣甚熱,上山就不必了,就在山下走走吧!”

孟天凡脫口而出,“先生差矣,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站得高才看得遠啊!”

周懷山驚問,“四皇子適才所吟之詩是何人所作?”

孟天凡一笑,“適才偶得,不值一提!”

適才所得?

周懷山無比震驚,四皇子的才氣到了這種程度?

孟天凡平靜地點頭,騙人騙到底,“正是,詩文字天成,妙手偶得之!”

周懷山再也忍不住了,拍掌驚呼!

“妙哉,‘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妙哉,‘詩文字天成,妙手偶得之’!”

“四皇子飽讀詩書,活學活用,周某佩服!”

孟天凡故作謙虛,“孟某才疏學淺,信口胡謅,周先生莫要見笑!”

兩人上得山頂,眼前景色一覽無餘。

周懷山知道,此情此景,四皇子肯定又要賦詩,不如先發制人,“四皇子,美景不可辜負!”

孟天凡微微一笑,“是啊,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周懷山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本來想到了一句“江山錦繡如畫屏”,正琢磨下一句,見四皇子的詩氣勢恢宏,超然景外,頓覺自已就景論景低了一等,不敢開口了。

孟天凡趁機反將一軍,“此情此景,周先生心無所感乎?”

周懷山躬身一禮,“老朽慚愧!”

周懷山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行過這種躬身大禮了。

兩人坐在山頂涼亭,暢談了一個多時辰。夏秋之交常有雷陣雨,突然就變天了,涼亭中風聲呼呼。

周懷山道,“四皇子,變天了,咱們回書院接著聊吧!”

孟天凡徐徐站起,信口吟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周懷山出人意料地撩起長袍,跪了下去,“四皇子大才,周懷山願追隨左右,請收周懷山為徒!”

周懷山飽讀詩書,有極高的文學鑑賞力,被孟天凡借用的這些千古名句震撼到了。

孟天凡連忙扶起,“周先生快快請起,折煞我也!”

周懷山站起身來,舉目四望,感慨萬千:

“‘山雨欲來風滿樓’,寥寥一句,將眼前狂風大作之景刻畫得無以復加,四皇子詩才蓋世,當今天下無人能及!”

孟天凡故意賣弄,“周先生若僅這麼理解,那就稍嫌膚淺了!”

周懷山張目結舌!

孟天凡指點江山,“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現四分五裂已五百餘年,大一統之勢已現,周先生,天下已是風雨欲來呀!”

周懷山聽傻了,‘山雨欲來風滿樓’還能這麼解?

孟天凡居高臨下,“難道周先生不想為天下蒼生出一份力嗎?”

周懷山躬身一禮,“懷山願聽四皇子驅使!”

孟天凡心中大喜,搞定!

比我想象的還簡單!

孟天凡十分高興,跟周懷山暢談了半日,回來向邵淵亭報喜。

邵淵亭也沒想到四皇子一趟就搞定了周懷山,心想周懷山原來是假清高!

邵淵亭:“周懷山答應何時來?”

孟天凡:“說是處理一下書院的事,三五日便到!”

邵淵亭感嘆,“四皇子鴻運齊天,心想事成,可喜可賀!”

孟天凡以為周懷山的到來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可四天過去了,周懷山那邊毫無動靜。

孟天凡頗為不解,像周懷山這種名人,縱然有事耽誤了,也應該知會一聲。背約已是失禮,背約而不顧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第五天,孟天凡沒等來周懷山的訊息,卻等來了太子府的喜柬。

孟天凡雖然跟太子已是水火不容,卻不得不去應酬。人生在世,有些面子文章不想做也得做。

到太子府一看,孟天凡驚掉了下巴,原來太子今天請客是為了慶祝納周懷山之女為良娣!

周懷山也在場!

孟天凡大惑不解,周懷山這是唱的哪一齣?

一女不嫁二夫,一臣不事二主,周懷山明明已答應為我效力,為何又轉投太子門下?

周懷山以前多次拒絕太子的邀請,怎麼會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一夜之間,周懷山站到了自已的對立陣營,跟太子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共同體,如何是好?

席間,孟天凡故意問,“周先生何時去我那兒?”

周懷山躬身一禮,“老朽身不由已,還請四皇子見諒!”

孟天凡後來才知道,太子是為了拉攏周懷山,刻意強娶他的女兒。

孟天凡憤然,“娶其女而脅其父,太子真是不擇手段!”

邵淵亭故意刺激道,“四皇子有何打算,要不找人殺了周懷山?”

孟天凡大驚,“先生何出此言?本皇子志在天下,豈是氣量狹小之輩?周先生乃天下名士,縱然不能為我所用,我亦愛惜之!”

邵淵亭躬身一禮,“四皇子有此胸襟,方能成大事!”

孟天凡問,“可太子失了尤師爺和甫聲遠卻得到了周懷山,力量反而加強了,如何是好?”

邵淵亭寬慰道,“周懷山乃逼不得已而事太子,未必會如太子所願,且靜觀其變!”

“唉!”

孟天凡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