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班,林舒就急匆匆地從書包裡翻出一張微皺的試卷。

“柳榆,快給我講講這道題。”

柳榆接過試卷。

這是昨天課堂小測的試卷,題出得很有水平,尤其是最後一道壓軸題,基礎中帶有一定難度。

她簡單掃視一眼,發現整張試卷上絕大部分的題都用紅筆改得工工整整,唯有最後一題沒有任何痕跡。

柳榆從筆袋裡隨便掏出一隻中性筆,指著最後一道大題,“最後一題是這樣……”

一旁的林舒湊到她身旁,認真聽著。

“第一問,求函式f(x)的定義域。a等於負二時,要使這個函式有意義,代入a的值後解不等式大於0,就能求出函式f(x)的定義域。”

說罷,柳榆抬眸看了眼林舒,“怎麼樣?第一問聽懂了嘛?”

林舒的數學不算差,但函式這方面實在是薄弱。好在這第一問算得上基礎題,認真起來還是能聽個七八分懂。

她把柳榆剛剛講的飛速在腦海裡過一遍,隨後若有所思道:“嗯,繼續吧。”

看她這副模樣,柳榆才算放心。而後,繼續低頭沉浸在題中。

“第二問,求a的取值範圍,前提是如果函式F(x)=f(x)-ln[(2-a)x+(3a-3)]有唯一零點,首先把這個函式式等價轉化,然後分a=2、a≠2兩種情況討論。”

“等一下,要把這個函式式等價轉化成什麼?”林舒趕忙叫停。

柳榆看著她,說道:“等價轉化為有唯一零點的式子啊。”

見她沒做聲,柳榆垂眸,邊在草稿紙上寫著邊念:

“(2-a)x²+(2a-3)x-2=0.”

“噢,懂了!”林舒語氣中肯。

看到壓軸大題的最後一小問時,柳榆稍作沉默。

而後開口:“這個不等式f(x1)-f(x2)≤ln2恆成立。”

“嗯……”她停頓片刻,再次認真起來,“f(x)max-f(r)min=ln(m分之二+a)-ln (4m-1分之二+a)≤ln2÷4am²-(a+4)m+2≥0.”

柳榆用筆指了指紙上的式子,“令這個式子大於等於零,然後求出二次函式的對稱軸方程。最後利用二次函式的單調性,分為零小於a小於等於七分之四,七分之四小於a小於等於五分之四兩類討論,可求得正實數a的取值範圍。”

林舒聽完後發愣了會兒,大腦在不停地整理思緒,臉上的表情似乎在祈求大腦趕緊吸收。

而旁邊的柳榆收起草稿本,也在想著什麼。她總感覺自己講的有遺漏。

“還有一種情況。”

兩人的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抬眸望去,原來是講臺上的陳引。

只見陳引放下手中的黑板擦,越過迷霧般的粉筆灰,緩緩朝講臺下走去。

“還有哪種情況?”柳榆好奇問道。

那道清冷的聲線再次響起,“a小於等於五分之四。”

陳引對待數學一向十分嚴謹,這種壓軸大題對他來說絲毫沒有難度。看題一遍,方能解答。

“對吧?”林舒疑惑開口。

兩種情況對於林舒來說就已經有難度了,可這下又出現了第三種,簡直是折磨她!

儘管班裡人人皆知柳榆數學好,但和陳引相比她還是略有遜色。

所以一聽此言。柳榆的視線趕忙移回試卷,又急匆匆地翻開草稿本,對著解題思路一點點地再次思考。

……

頃刻,柳榆緩聲開口:“嗯,他說的沒錯,確實還有第三種情況。”

人好像生來就帶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柳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班裡數一數二的尖子生。現今,於她而言這好像成了一個笑話,一道題而已,她就這樣被否認了,果真是技不如人!

她向來心思縝密,陳引的話一遍遍地在她心裡重複。話雖不傷人,但激起了她好勝的心理。

——

課上,數學老師讓同學們把昨天上課的隨堂小測的試卷拿出來。

任何老師在尖子班都要輕鬆的多,從一張試卷就能體現出來。

每逢講試卷,老師要講的內容少之又少,因為班裡的學生不是已經解決了,就是原本就會。

“這張試卷有沒有要講的題?”

臺下的聲音稀少,只有個別同學要求講一下壓軸題。

數學老師稍微往臺下掃視了一圈,“行,看著最後一道題。”

為了方便大家理解,數學老師特意讓柳榆和陳引去把最後一題答案寫在黑板兩側。

兩人寫得很快,才剛過十分鐘就同時寫完了。

數學老師側頭看了看黑板上的題,滿意地點點頭,“嗯,很不錯,兩位同學的解題步驟幾乎一樣,思路都很清晰。”

“沒看懂的同學,可以抄在試卷上。下面,我稍做講解。”

柳榆這節課聽得很認真,好像在努力填補心裡那點對知識的空缺。

就連下課也不懈怠,好像錯過了多少知識似的,一個勁地刷題,不停地力挽狂瀾。

然而坐在她身後的陳引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他很佩服她那股不服輸的勁。

他覺得他們很像,尤其是為了變得更優秀而拼盡全力的時候。

拼命逃離命運的枷鎖,並不是因為不幸,而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

臨近放學,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整個天空烏雲氾濫,時不時還響起幾道雷聲。

天色陰沉壓抑,學校一下子變得暗淡起來。雨落在教學樓的房簷上,泛起陣陣漣漪,朦朦朧朧地響起滴滴答答聲,清脆中似乎又帶有一絲幽幽之意。

隨著時間推移,雨勢只增不減。

終於,磅礴大雨打響了課末的鈴聲。

任課老師的話音剛落,班裡就響起了廣播聲——“全體同學請注意,由於雨天路滑,所以三個年級分批次放學,高一的同學現在可以收拾東西準備放學了,高二和高三兩個年級各等十分鐘!”

“高一的同學先放學!”聽到這話,高一的班級裡興奮的聲音瞬間炸開。

學生時代的快樂很簡單,簡單到比其他年級早放學一會兒就能開心很久。

就好像只要是在學校裡發生的事,都值得他們鬨堂大笑,值得他們永遠懷念。

看著窗外磅礴的雨勢,柳榆想起早上在家時,柳媽把腳踏車騎走了,她就只好搭林舒的腳踏車來學校。

不一會兒,林舒開口:“柳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你還得趕緊回家趕稿呢。”

“那你怎麼辦?這雨下得這麼大。”林舒急得不行。

“沒事,我有雨傘。”

柳榆的家離學校雖然不是很遠,但步行還是要足足半小時才能到家。

“不行啊,你家離這挺遠的。”林舒拉著她的手就要走。

出了教室,柳榆勸說道:“我們兩家不順路,你送完我再回家,到時候天都黑透了,不僅不安全,而且還耽誤你趕稿。”

見她躊躇未決,柳榆硬聲再勸:“好啦好啦,我一個人沒事的,我差不多半小時就能到家。”

林舒見勢,只好作罷,畢竟再耽誤下去,實在浪費時間。

“那行吧,我先回去了,你一個人千萬要注意安全。”

“好。”

柳榆打著傘站在校門口,看到林舒回家的背影,她也就放心了,隨後便打算回家。

她轉頭要走時,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在她耳邊響起,地面還濺起淡淡水花,但毫不起眼。

柳榆轉過頭,她的雨傘與那人的雨傘輕碰了下,泛起滴滴雨水。

黑色雨傘的傘面緩緩抬起,一雙冷眸顯露,少年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載你吧。”

“啊,不用了,你先走吧。”

陳引沒有勸說,只淡淡回覆了句:“嗯。”

說罷,陳引騎著腳踏車揚長而去。原本往後傾斜的雨傘也恢復原狀,因為在這個雨天裡,他的腳踏車後座不會再有人坐了。

柳榆隻身行走在馬路邊。

突然,一輛白色汽車在她身旁停下。

“是小榆嗎?”代文把頭伸出窗外,大喊道。

柳榆的腳步頓了一下,轉頭就看見了代文,隨後禮貌地打了招呼:

“阿姨好!”

“快上來坐,別感冒了。”代文催促道。

還沒等柳榆拒絕,她再次催促:“快點啊。”

見此,柳榆不好再拒絕,只好硬著頭皮坐上了副駕駛。

車內。

柳榆盯著汽車裡儀表臺上擺放的相片看。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代文不經意往旁邊一瞥,隨心一問:“看什麼呢?”

“那張照片。”

代文的臉上露出一抹笑,這笑容有種說不出的意味,遺憾中帶有幸福。

“阿姨,照片上的叔叔怎麼沒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啊?”柳榆兀自一問。

代文回答得很快:“他前幾年去世了。”

柳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道歉:“對不起啊阿姨,我不知道……”

代文安慰道:“沒事,沒什麼不能說的。”

面對這個話題時,代文坦然的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她過於堅強和坦率,從她身上完全可以看出一種新時代女性的獨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