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出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沈雪一旦遇到慕容雪那帶著刀子的眼神後同老鼠見到貓沒有什麼區別。

慕容雪身上向來不乏這種自信的氣場,冷哼一聲之後,便將那雙老牛似的眼神死死對上了我那雙無處安放的手,上面帶著沈雪剛剛帶給我的絲絲涼意。

可怕的是,我心中的寒意是沒有人能夠知道的。

“回來了,今天怎麼回來那麼晚?”

我手握拳狀放在嘴邊,重重的咳了幾下,肺腔裡吼吼的聲音輕而易舉的掩蓋住了剛剛留在眼角的悲愴。

李文道似乎是聽我聲音不太對,所以上前來為我號了一脈,但是隨之收穫的是慕容雪的冷眼相對。

“他能有什麼問題,我們不應該回來那麼早的,只怕是擾了某人的好事……”

慕容雪表情酸溜溜的看著桌上的蜂蜜水,真是不知道這個女人一天天的到底在想著什麼,能不能找到重點?

我依舊沉浸在剛剛難以接受的悲傷之中,所以懶得同她多扯什麼。

但是,我的胸口確實是發悶,特別是看到慕容雪那副欠了她幾百萬的表情之後。

我拍拍假裝打著哈欠的嘴巴之後,朝著李文道斜斜眼,表情有些不可描述,“李哥,要不要一起睡個回籠覺?”

“好啊。”

好?

我只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這樣還真的能夠噁心到慕容雪。

門被哐當一下關上之後,李文道剛剛笑嘻嘻的表情瞬間換了模樣。

“小子,張開嘴巴我看一下。”

他附身快要貼到我身上似的,我下意識的往被窩裡縮了一下,“不不,兄弟不是彎的,兄弟剛剛是鬧著玩呢。”

我刺溜縮排被窩之後,只露了兩隻眼睛來表達著自己有些慌張的情緒。

李文道顯然是沒有同我開玩笑,他是直接上手把我的嘴巴扒開的。

“伸舌頭。”

我,“……”

我照做了。

他盯著我的舌苔看了會,然後又扒拉了一下我的眼珠子,瞳孔裡寫滿了不相信。

“最近是不是感覺全身乏力,然後還總是想睏覺?”

我木木的點頭。

李文道對於中醫也是知曉些的,至少我們這些人有什麼小毛病不需要麻煩大夫了。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之後,讓我感覺全身發毛,並且眼神也有些迷離,“是感冒吧……”

我勒個去,憋了這麼就,就憋出來這麼個屁?

我鄙視的看著一臉凝重的李文道,但是爺們現在沒啥興致拿他開涮。

“呃,應該是吧,咳咳,嗓子也疼。”

我艱澀的吞了下口水,喉嚨裡像是被卡了什麼密密麻麻的東西似的,讓我扯著嗓子又咳了幾聲,還是感覺難受。

感冒發燒的經驗我有,但同現在不太一樣,不過男人嘛,這點小毛病挺不過去的話,怎麼叫男人?

同他沒扯幾句,睏意便襲來了。

我撐著眼皮告訴他下午把我拉起來,神秘人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李文道咕咕噥噥的應了下來,我躺下之後感覺到他在我床邊站了好久,直到我昏昏睡去。

“王銘哥哥,喝碗薑湯吧……”

早晨的太陽光現在已經變成了頭頂的節能燈,我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了多久,只知道在這期間我是一直做著各種我現在已經想不起的噩夢的,我多次嘗試逼著自己睜開眼睛,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甚至是我可以掌控自己的夢境,就好像自己在大腦裡放電影似的在編故事,我是主角,但是命卻不長。

每一次我在夢中死去的時候都要逼著自己醒來,更神奇的是那些故事雖然是一個片段接著一個片段,但是如果我稍用自己的潛意識加工的話,他們可以串起來。

如果不是沈雪叫我,恐怕我會在那個夢中被折磨至死的。

我稀裡糊塗的嗯了一聲,但是身體好像還沒有完全從夢中醒來。

但是我已經嗅到了一陣濃郁的薑湯味,我竭盡全身的意識,張大了嘴巴和鼻孔,讓那些味道多多躥進我的鼻腔裡。

手腳能動彈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被壓了多少床棉被。

這是我娘之前為我準備好娶媳婦用的,全部是實實在在的棉花,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從我家衣櫥底層翻出來的,薑湯也掩蓋不住被子發潮的味道。

儘管身上蓋了厚厚的被子,我還是能夠感覺到陣陣刺入骨髓般的寒意。

可是沈雪那雙冰涼的手已經拿出來手帕在我汗涔涔的額頭上拭汗了,當然這是她告訴我的,臉上有一絲絲心疼的表情更是讓我心頭一暖。

“王銘哥哥,現在,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她那雙空洞的眼睛讓我有些緊張,聲音也是微顫,但我還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那雙接過薑湯的手。

“還,還可以,好多了。”

我一口氣將薑湯全部吞進肚子裡的時候,抬頭看到的是沈雪一臉滿足的微笑,但是我只看了一眼,許是斯人已逝的心理原因,怎麼看她的表情都是不自然的。

但她生前對於我的那份來自妹妹的關心,我是不能否認的。

所以,就算喝完薑湯不舒服,這個我也是要默默在心裡難受的。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沈雪扶我輕輕躺下之後,緊接著塞了塞被角,聽到臥室門被人輕輕關上之後,我終於忍不住奔去了衛生間。

對不起沈雪,不是哥不信你……

而是現在我們人鬼殊途,我不能保證沈雪的思想現在是否依舊是被自己控制著的。

差不多膽汁都要吐出來的時候,我才沉重的眼皮抬頭,衝馬桶之前我再次瞥了一眼那一灘讓人觸目驚心的黑色汁液,心中的某個角落在瑟瑟發抖。

這個世界,究竟是要鬧哪樣?

我扶著牆壁掙扎著起身,但是一天沒有吃東西,再加上有不明重病纏身,我理所當然的咣噹一聲跪在了半掩著的門前。

最後是李文道發現了。

“兄弟,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可描述的活動,要不,怎麼會那麼虛?”

李文道相當客氣的衝我眨眨眼睛,將手裡的一條靈符撒進了我的被窩裡。

做我們這一行的,身上難免惠因陽失調的,所以,每次感覺身體不太對勁時,一般都是撒上一把靈符呼呼睡上一覺就差不多了。

只是李文道之前把我當成了感冒醫治了,沒往這方面想。

李文道囑託我先躺下睡上一夜再說,隨後便揹著手離開了,說他們幾個今天要吃什麼燒烤,然而我只是乾巴巴的砸吧了下嘴,便無趣的縮排了被窩裡。

我不知道此刻的沈雪體內到底是蘊藏了一種什麼樣的力量,但是看到她之後我驀然萌生了一種奇怪的思想。

我直覺得能夠看到她在我面前巴拉巴拉講著話,便是一種幸福。

所以,我暫時還不能讓他們知道沈雪人已歸西的事實。

那些靈符撒進我被窩裡的時候,我身上的感覺確實舒坦了不少,那是一種很有力的火熱,不過我還是咬著牙把那些靈符拿到廁所裡燒了個乾淨。

不止這樣,我必須盡力讓沈雪遠離一切對她的魂魄有吞噬性作用的物件,不過如果她長時間同我們待在一起,這件事遲早會被人知道的。

我突然忍不住消極起來,這種日子能捱一天是一天。

燒乾靜靈符之後,那種快要將我吞噬掉的感覺有一次回來了,我躲在被窩裡蜷縮成一團,讓突然闖進來的慕容雪張大了嘴巴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候我。

“你,你臉色怎麼那麼差,要不要現在去醫院看一下,不行,已經睡了一天了,這樣要出人命的。”

說實話剛剛從衛生間的鏡子裡看到自己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後,我是打碎了牙吞進肚子裡才勉強讓自己接受。

李文道是見過了大世面的,所以才不會像慕容雪這樣大驚小怪的,那麼沈雪一定是看到了我這幅模樣卻沒有絲毫的觸動。

“嗨,沒事,死不了,你還挺關心我的……”

我扯開嘴角,朝他撇出一個牽強的微笑來。

慕容雪倒絲毫沒有興致同我嬉皮笑臉了,拉著我就要往醫院裡送,只是現在的我身體處於極度虛弱狀態,慕容雪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氣,就可以把我拖出被窩了。

“別拉了,別拉了,我沒穿褲子,嘿嘿。”

我艱難發笑,雙眼乾澀,此刻的腦袋像是被人捧在了火堆旁邊似的,亂哄哄,要炸開。

慕容雪也不管我是不是在胡說,依舊沒有放鬆力氣,瘋了似的,快要把我的胳膊拽脫臼了。

“我不管,你必須去醫院,你不能死!”

我捂著胸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是看到她眼角閃著些淚光的時候,心裡的感覺卻有些怪怪的。

“好了好了,不要鬧了,我沒事,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還可以和你胡咧咧不是嘛?”

伴著幾分安慰,突然發現慕容雪真的越來越像個女人了。

“哼,誰稀得和你胡咧咧,要不是這裡太無聊了,我只是怕你孤獨到鬱鬱而終,本小姐這是在積德行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