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叔病了,速歸。

這是我從李文道那通電話裡得知的。

此時我心緒不寧,打方向盤掉頭險些撞上後面的麵包車,一條直線被我開的歪歪扭扭,沒少被人罵。

但我無暇顧及,一到省會休息去,我迫不及待的把車停好,買了高鐵票就直奔火車站。

思想不集中的時候開車最危險了。

好在我還有些理智,知道這會兒不適合單獨開車。

攔了計程車,報了地點後我才有心思靜下來思考李文道帶來的訊息。接通電話瞬間的喜悅全被這一噩耗沖垮。

清叔和易叔早在幾個月前外出跑業務,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訊息,也找不到人。

之後我的倆小夥伴不放心,和陳玉蘭打聽了下就追了過去。

如今李文道二人順利和他們匯合,但是找到人的時候,清叔已經在醫院裡奄奄一息,易叔也好不到哪裡去,渾身插滿了管子。

相比較只有外傷的易叔,清叔就比較難辦了。

李文道說他得了肺癌,是常年抽菸造成的。我一下就聯想到了清叔給我的那件菸袋子,難不成那個時候清叔就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電話裡不好追問細節,我也只得匆匆問了兩句就往G市去。

慕容雪聯絡了G市最好的醫院,現在兩個病人都被醫院派來的直升機帶走了,李文道沒跟著一起上去,因此這會兒才有空給我打電話。

揉揉額角,我不由的苦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也不知道趙影帝去了G市沒有,這分開的時間有點短啊。

坐高鐵去G市還是挺快的,加上我又是買的最近的一班,因此六個半小時後我就站在了同福館門口。

“回來了。”陳玉蘭手裡拎著保溫杯推開門正好和我面對面碰上,她搖了搖手裡的東西語氣平淡,像是早就知道我要來了一般,“你的朋友在裡面看店,你要和人打個招呼嗎?”

“不用,蘭姐這是要去醫院吧,我一起。”

所謂朋友也只能是趙影帝了,他動作倒挺快的。

我無心敷衍,索性暫時不管。

說罷我推退開兩步讓她先走,跟在陳玉蘭身後靜靜走了一段,我問她清叔的情況如何。

她搖搖頭,說不大好,已經到了晚期,醫生只能拖時間。

我沒吭聲,抹了把臉去街邊攔車。

慕容雪聯絡的醫院有些遠,靠近城南區,剛好和同福館是反方向。

等我們橫跨大步半個G市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還有半小時就到了禁止探視的時間。

好在陳玉蘭下車後找了個角落的地方把保溫瓶給我,自己換了真身先一步進去,否則咱們探視重症病房的還得排隊,更是浪費時間。

因此當我到了病房時,大家都在,我是最晚一個。

清叔這會兒剛吃了藥,精神還不錯,見我來了還有心思笑,“喲呵,王銘來了啊!聽說你最近幹了一票大的,賺了不少錢啊,嘿嘿,小蘭你給人提成高一些,算是獎勵。”

“知道了。”

半透明的清朝女鬼飄在床邊回答。

“什麼獎勵,這時候你還有心思管這!怎麼搞的那麼狼狽,還不聯絡我們!”我一看清叔這幅沒所謂的樣子就來氣,現在我有股衝動給他借點陽壽用用,終於明白了為了親人不顧一切後果的感覺。

清叔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再開口便是要我別做違反因果的事兒。

“小老兒這是自作自受,煙抽的太兇就是這下場,你們別一個兩個哭喪著臉,又不是馬上死,還有一會兒呢!”

比我我們幾個年輕人的不淡定,這個當事人倒無所謂的多,活到這把年紀的人多少有些人生感悟。

清叔說在接這一單業務的時候他就有預感要完蛋,不過還是硬著頭皮去了,結果自然叫他吃了番苦頭。

“好歹是把任務完成了,嘿嘿。你們不知道啊,這一回我和清叔辦了的那女鬼來頭不小,生前是清朝咸豐帝的小老婆,長得雖然不咋地,身材倒是挺不錯的……”

清叔開啟了話匣子說個沒完,直到護士進來趕人了他才意猶未盡的躺平歇著。

而我們自然不會全走,陳玉蘭仗著自己是女鬼沒人看得見,篤定的留在了病房裡,還和我們揮揮手告別。

出了清叔這兒,我們又一起去看了易叔,他身上大大小小好幾十道傷口,也不知道怎麼弄得,清叔只說了女鬼如何如何美貌,卻是絕口不提遇上啥危險。

“到底是什麼情況才會讓易叔受那麼重的傷……”我站在重症病房外面隔著玻璃看向裡頭躺著的清叔。

這會兒我倒是有些羨慕起陳玉蘭來了,起碼她來去自如啊。

“我也不知道,我和李文道是在拆遷房裡找到他們的,那時候易叔還有意識,也是他給我打了電話我們才能及時衝破結界進去救人。”

李文道去找醫生了解二人病情去了,慕容雪神情低落的站在我邊上,看的出很自責。

我勸慰她,畢竟這倆老傢伙不想讓人找到的時候也真沒辦法,就算慕容雪擅長奇門遁甲之術也照樣沒轍。

等了沒多久,李文道就回來了,他說清叔情況還算穩定,本身的體質還不錯,加上咱們給他用的都是進口藥,半年內是不會有啥問題的。

只有半年嗎?

我嘆口氣,看起來趙影帝說的不對呢,我的氣運實際也不大好,要不然清叔和易叔怎麼都住院了呢。

離開醫院後我們仨坐車經過廣場,在等紅燈的時候恰好看到巨大的電子螢幕上播送的一條新聞。

那是一個眉目和藹的老人倒在血泊裡的場面,雖說已經給打了馬賽克,但我一瞬間就認出來電子屏上的人就是俞大師。

好像在我身邊的人其實都挺倒黴的啊……

早就知道俞大師壽元將盡,但真的擺在我眼前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自在。

說起來,那天俞大師叫有事不如問問身邊的“人”,當時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古怪,我那時沒在意,就想著要搞定假“俞琛”的事兒,現在回想一下,似乎俞大師在說“人”的時候咬字格外重?

因為和我關係不錯的人就那麼幾個,這些人當中有可能和“俞琛”聯絡上的幾乎沒有……

不對,活人是沒有,可死人有啊!

我一拍腦門兒,怎麼就把這一樁給忘了。

李文道和我分開的時候把裝著女鬼婉兒的玻璃瓶給我保管,這傢伙是咱們中間唯一一個和神秘人阿琛有過深入接觸的,指不定問她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我琢磨這些的時候紅燈早過去了,慕容雪他們以為我在憂心清叔的事兒也沒打擾我。

說起來清叔也算是和慕容雪同門,這姑娘估計比我還要傷心一點吧。

我側過頭看她,小姑娘二十出頭的年紀比一般的女孩子沉穩多了,如今和我們一起臉皮都厚了不少,更是把腹黑的本事發揮的淋漓盡致。

嘖嘖,希望清叔的事兒不要對她影響太大。

殊不知我這些擔憂都是沒必要的。

到了同福館後慕容雪反過來好好安慰了一番。

“額,我說你不難過嗎?怎麼說你倆也算是同門吧?”慕容雪讓清叔學習了她師門裡部分法術,若不是認可對方為自己師門中的一員,是不會那麼大膽的。

“切,死了也就轉世重活一回罷了。清叔一年到頭不做幾件壞事,還超度了那麼多亡魂,陰德足夠他敗家了,我有什麼好難過的……最多今後少個人唄。”

話音落下,我明顯看到他眼圈紅了,然而這姑娘卻灑脫的一笑,哼著曲兒回樓上房間了。

唉,說到底我是個半路出家的醬油黨,到底沒她那麼看的開啊。

李文道這會兒也拍拍我肩膀,叫我不要想太多,他們這行早就看破生死了,不算啥。

我唉聲嘆氣的收拾著前臺,目送李文道緊抿雙唇上樓。

這一個兩個的都藏那麼深幹嘛,難過就說唄,我又不會笑你們,大家半斤八兩啊。

偏喜歡裝深沉,真是……

我無可奈何的扯扯嘴角,往常最習慣的笑臉卻是怎麼也擺不出來。

恰好這時趙影帝從衛生間出來,見到我後驚訝的喊了聲,“哎!王先生怎麼那麼快就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到約定的時間不會來。”

大概趙影帝是咱們這群人當中心情最自在的吧。

同福館外有結界,對他自身被篡改過的氣運也有一定影響,所以他住的還挺滋潤,看他氣色好了不少我就知道趙影帝想來很滿意這裡。

可惜了我現在沒有聊天的興致,衝他點頭笑笑又交代幾句也上樓歇著了。

一天一夜都沒休息過呢,明天我還要好好和李文道聊聊咱倆分開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還有女鬼,趁著大家都在,我底氣更足了點,乾脆一起收拾了吧。

我稍微洗漱一下後就躺倒了床上去,疲憊的用手背蓋住眼睛。

短短几天,我認識的人裡一個死了,兩個傷了。現在看起來還真是我比較倒黴。

興許是真的太累的關係,我這一睡直接到了第二天中午,還是被一泡尿給憋醒的。

等我迷迷糊糊的上了廁所之後,我一拍腦門兒,趕緊跑下樓找人去了。

昨晚上計劃好的事兒一件沒幹,我的小夥伴可別又忙著出門找不著人啊。

還好,我一下樓就看到李文道幾人圍在一起,似乎是在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個個臉色都不大好看,繃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