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只怕腐屍還是出自趙德陽的手筆呢。”

李文道冷笑一聲也不吃了,乾脆放下刀叉和我說起了他剛才的發現。

別看他平時吊兒郎當的,也不是正統道士出身,但在外頭混的這些年也見識了不少,後來咱們機緣巧合之下又認識了清叔和易叔,這麼一來二去的,這傢伙早不是村子裡那副模樣了。

“這話怎麼說?”好奇心上來的我追問。

“嘖,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屍體早沒了生機還能動彈麼?我告訴你,雖然不是有人操縱,但也查不到哪兒去。”

這人撇撇嘴,和我說那腐屍其實是個替死鬼,原先應該死在溫泉裡的人並不是他。

我心下大驚,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替死鬼,顧名思義,是作為一人的替身而死。

在我們農村,有些小子年幼的時候得了病治不了,家裡又只有這一個兒子,做父母的自然捨不得唯一的寶貝兒子在自個兒眼前死去,就會讓女兒成為替身,代替本應該陽壽盡了的小子。

這事兒可不是我瞎說,在我十四五歲正中二的年紀,在隔壁村子還真發生過這麼一件事兒。

本來這些事算是家裡關上門的私事,不好往外說的。但誰替他們做法事的就是李文道這貨呢。

這人當年也是年輕,接活兒的時候並不忌諱,啥型別的都不拒絕。

我會知道這事兒也不是李文道嘴巴大,而是這件事不知怎的被隔壁村捅了出來,鬧得人盡皆知,咱們啊,也就是吃個瓜子圍觀的料。

好像是家裡唯一的小兒子從山上滾下來沒得治了,躺醫院裡進氣少出氣多,眼瞅著就快不行了。

那對夫妻歲數也不小了,也不可能再生一個,為了臨老能有個摔盆的,狠狠心叫了李文道去給他們找替死鬼。

要給人找替身也不是這般簡單的,畢竟最終目的是要騙過陰間專管這事兒的陰司。否則一旦被發現的話,那就前功盡棄了。

因此這替身的要求還挺嚴格,首先八字和命格就得相同,其次年紀還得一樣,最好是能有血緣關係。

這麼一算,可不是在親戚裡找最合適了麼。

巧合的是,那戶人家的二女兒正好和他們家的小子是龍鳳胎,平時這對姐弟形影不離的,本就相像的很。

於是乎,龍鳳胎裡的姐姐順其自然的就成了替死鬼。

我聽我媽說,李文道做法事的那天,天都暗了,太陽都瞧不見呢。當時我爹媽就說了好幾聲作孽喲,作孽喲,都是自個兒孩子,身上掉的塊肉呢,哪能有那麼狠心的父母。

我那時正值叛逆期,還追問我爹媽要是我也快死了,他們會不會拿家裡女兒給我當替身去死。

老媽當時就給了我一巴掌,說她可沒那般的冷血,要真到了那天,也只能說我沒那個命。

可惜了,我那會兒不著四六,還覺得是爹媽不疼我呢,唉家好一通鬧。如果我爹媽能活到現在的話,該多好。

這麼一打岔,我回神的時候李文道已經開始具體說替死鬼是咋回事兒了。

我趕緊湊上前仔細聽,即便我心裡有數,但當時到底歲數太小了,半懂不懂的,基本上當做八卦來聽的,又怎麼會知曉其中道道呢。

“……我看吶,趙德陽本來就該在前幾個月的時候死在這兒的,但是也不知得了誰的幫助,讓他多活了幾個月。哼,而且出手的那人本事不低,居然看的出趙德陽的死因和地點,不一般啊。”

李文道雙腿交疊,神色帶著嘲諷,眉眼間皆是在嘲笑即便趙德陽用了這麼不堪入目的手段,還不是隻多活了幾個月而已,終究逃不過一死。

說到底,還是失敗了。

李文道說這話的時候比平時多了幾分狠辣勁兒,乍一看我有些不習慣。

“咳,什麼死因?你是說溫泉嗎?”我似乎摸到了邊兒,但不敢確定,只得向李文道求證。

他點點頭,和我解釋說這法事即便找到了合適的替死鬼,也不是百分之一百就能成功的,畢竟是有違天道生死的事兒,裡頭牽扯的可多了。

若是有能人推算出何時何地死亡,那就更好了。

這麼一說我立刻就懂了,那趙德陽被推測出的死亡地點就在這房間的溫泉,至於時間也很好猜嘛,看他來的最頻繁的時候就成了。

“怪不得他要把套間包下來呢。但是,酒店打掃的人怎麼會那麼長時間都沒發現?”

要不是正好我和李文道住進來,怕是要等到下一個客人泡溫泉的時候才會知道,說不定還會被那彪悍的腐屍給殺了。

“這就是‘海帶’的用處了。”李文道指了指被他放在腳邊的灰布袋子,“這玩意兒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符紙幻化而來,只不過施法之人比我厲害,所以我沒辦法破了這層障眼法。”

李文道有點不甘心,兩道濃眉狠狠擰在一起,配上兇狠的表情……嘖,更像黑社會了。

大致把前因後果理清楚,他這頓西餐也吃的差不多了。剛好陳警官電話打進來,說已經查到死者是誰了,不出意料之外,是趙德陽的一個表兄,一個月前忽然失蹤,一直沒找到。

得知成為替身的要求後,我倆就猜到腐屍多半是趙德陽的某個親戚,所以這會兒也沒驚訝。

陳警官簡單的說了下結果,就關照我們晚一點會有一波當地的刑警過來接手這案子,叫我們淡定些,老實說就行。

掛了電話,我倆索性也不出去了,反正趙德陽的死因是找到了,可惜的是沒能把背後施法的那人給揪出來。

等了兩個多小時,刑警終於來了,我拉開門,衝著帶路上來有些忐忑不安的工作人員笑笑,淡定的把穿著警服的一行人讓了進來。

趁著關門的功夫,我在後頭稍稍打量了幾眼,這次來的共有七個警察,領頭的居然是個小年輕,看那俊俏的模樣估計還沒我大。

可能是要保持威嚴,俊俏小生在和李文道打招呼的時候一直板著個臉,不過不難從他喲黑的雙眼看到一絲孤傲。

至於剩下的六個小警察麼,呵呵,當頭的都那麼囂張了,更何況底下的人呢。

我垂下眼眸,再抬頭時臉上已掛上了恰到好處的微笑。

領頭的俊小夥兒叫陸生,進門後和咱們寒暄了幾句,狀似隨意的擺擺手,就讓跟來的那些小警察去溫泉那兒了。

我和李文道對了一眼,面上雖不顯,但心裡確實多了幾分瞧好戲的心態。

果不其然,其中一個警察下水之後就傳來一聲慘叫,整個人嚇得跌坐在半人高的溫泉裡,面色慘白的抖著嘴皮子,話都說不利索了。

“吵什麼吵,沒見過死人啊!起來!像什麼樣子!”

年輕的俊小夥兒就連皺眉都比哥帥。

我挑挑眉,暗道慕容雪沒跟來倒是虧了,難得有看美男的機會呢。

陸生這兩句話說的還挺有魄力,再加上本身自帶的孤傲,換做平時估計唬唬人沒啥問題。

然而這一回他失算了。

坐在水裡的那哥們兒一點沒起來的意思,甚至說話的時候都帶上了顫音。跟他一起的同伴面面相靚,一時間沒了動作。

陸生瞥了我倆一眼,抬腿就朝溫泉走了過去。

李文道笑笑,和我一道坐沙發上,也不去管這小年輕下水之後一瞬間鐵青的俊臉。

之後這幾人消停多了,客氣的給我倆錄了口供,留了身份資料,嚴肅的叮囑我們這事兒不要外傳,免得擴大影響。

畢竟是政府也有直接參與建設的度假山莊啊,口碑一壞就不好辦了,指不定還會牽扯上內部鬥爭……嘖,真麻煩。

興許是有陳警官從中幫襯,這件事解決起來意外的輕鬆。

遺憾的是這事兒也沒陳警官上級發現了,嚴厲喝止他再接著往下查。因此三天後,這位憨厚的警察再聯絡我們的時候話裡話外多了份苦澀。

本來這事兒到這裡就算是完了的,雖說找不到給趙德陽出主意的幫手,但這一行水也挺深,眼見啥線索都沒了我也不打算接著耗下去,只是把這一次的事情記下,萬一以後再遇上相同的手法再追查不遲。

再說,我們只是讓那些警察帶走了屍體而已,符紙幻化而來的“海帶”則被李文道收了起來,準備帶回去給清叔他們看看。

按照李文道的推測,趙德陽背後的幫手辦事熟練,既找了個不錯的替身,還能賺了錢又不被警方懷疑。

而且那人恐怕早就得知法事不可能成功,頂多能用些小手段為趙德陽延長些陽壽,好拖到結了帳走人吧。

當然,這些都是李文道和我的推測,真相究竟如何已經不得而知。

只是離開前的一晚,我又做了一個夢。

這一次裡頭出現的依舊是那個哭哭啼啼的女人,邊抹眼淚邊質問我幹嘛到了他孃家都不去看她家裡人……

當時我要醒著的話臉上的詫異絕對不會比成了千萬富翁要小。

不過這夢很短,幾乎是她話說完,我就醒過來了。

也是因為如此,現在我和李文道才會退了陳警官給咱們的房間,換了個最便宜的單人間。

“你小子這是被女鬼纏上了啊,”李文道收拾著手邊的符紙,給了我個白眼。

也對,現實裡沒女朋友就算了,怎麼女鬼一個個的都喜歡找我?

哥也很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