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會以為小柔是半夜起來解手,因為這都一天了,她沒離開過房間。

廁所在後屋,況且房間內也有必要的設施,這小柔怎麼會想到去院子外面呢

此刻,我很擔心她的安危,懷疑她是不是夢遊了。

院子外面的路上有一盞十分昏暗的舊燈,是纏在電線杆子上的。

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略微看見那裡站著一個人,而且是個男人的影子。眯起眼睛的時候,我才發覺,這人正是劉大根。

好像他手上還端著什麼東西,是一個碗。

這一下,真是讓我有說不出的火。半夜三更,我媳婦外出,而且外面還有個男人等著,是個男人都會不爽,要是傳揚出去,讓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只是,我始終不相信小柔是個這樣的女人,她不可能對我做出那種事情。

走近院門口的時候,我剛想拉開院門。藉著昏暗的燈光,我看到了讓人窒息的一幕——小柔的身體已經不太正常,是完全的不正常!

她就在距離我二十步開外的地方,距離燈光很近。

我稍稍可以看到她的側面,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從正面看上去,她的五官和真人一模一樣,可從側面看,扁扁的,就是一個紮起來的紙人。

她的臉像是用毛筆畫過的一般,她的整個身體都像是懸浮在空中,而且比平時要矮了大半個頭。

內心咯噔一下,大腦有些空白。我都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了。之前看到的一次小柔的樣子,還有母親的話,瞬間充斥了我的大腦。

她是個紙紮……我的腿腳有些發顫,我居然和一個紙紮睡了覺!

劉大根沒有和小柔說話,就在院子前三十米處面對面。

劉大根舉起了手裡的碗,放到小柔的嘴邊,一點點的喂著她喝。

小柔……不!是紙紮……在喝下兩口東西之後,她的脖子有些蠕動的反應。

我看清楚了,她喝的,是紅紅的……是血。

我的媽呀!頓時,我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生來,被他們發現。

我下意識地壓低了自己的頭,只露出眼睛可以看到他們的部分,指甲不自覺地扣動著磚頭塊。

沒錯,劉大根騙了我。

可是,他為什麼要騙我這世界上真的有鬼的存在。

喝下了那碗血,漸漸的,小柔的身體也開始變得膨脹開來,而且,她蒼白無比的面色也開始有了些紅暈,原本耷拉在腦袋上的頭髮也鬆弛了不少。

之前扁扁的紙紮不復存在,宛然一個大活人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劉大根像是在對她說些什麼話,完全聽不清。

我心裡面恐懼無比,趁著他們沒發現我,趕緊躲進了西院的拆房,關好門窗。

坐在柴堆上,我依然抑制不住地絲絲髮抖,連牙齒都在打顫。

我娶了一個鬼回來,還對父母大喊大叫,讓父親得了魔怔。想想過去,還不如直接就和周倩倩結婚了,再怎麼著也比帶個鬼過日子要強。

想想之前隨隨便便相信別人,把一個活生生的周倩倩送走,真是羞愧萬分。

雖然害怕,我還是忍不住撩開柴房的窗簾,偷偷朝院子外面看,什麼也看不到,院牆擋住了我的視線。

那個女人走進了院子,重新掩好院門,走回了房間。

現在,我是不敢再回到那個房間中去的,這太可怕了。我想不出用什麼話來對那個女人說,我也不敢和她同床共枕,我甚至不敢踏進房門一步。

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這裡,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何況還是個紙紮。短暫的思索之後,我打定注意,不動聲色的叫醒家人,帶著他們一起離開。

我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為了儘量壓低聲音,我很小心的開啟了柴房的門,走向中屋。

突然!媽從房門中跑出來滿臉淚水,手裡舉著一個火把,我一時給楞住了,立在原地,沒有馬上進屋。

只看見母親撲騰跪了下來,火把丟棄在一邊,火苗已經逐漸消逝。媽一連磕了好幾個頭,又是作揖又是哀求的樣子,嘴裡喃喃地哭泣聲讓人不知所措。

我第一次看見媽給人下跪,對面的房門關著,她這是在給房門裡面的那東西下跪。

“求求你,求求你,別害王銘,俺求求你了。”

媽的聲音什麼懇切,話語中帶著求饒的意味。

這話聽的人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媽大喊著什麼蒼天,說我們老王家到底造了什麼孽,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哀求之後,大概是因為驚恐過度,母親昏厥過去,癱倒在冰涼的地上。

我正要過去扶起媽,這時——房間內有了動靜,是腳步聲!

我本能地退到牆根後面,乘著夜色蹲在雞窩的旁邊,那裡是個死角。

我聽見了小柔的聲音,她在安慰我媽,還把我媽送回了房間。我媽已經昏過去了,她的話,只能說給鬼聽了。

這下可算是我們家遭了大災難,一共三口人,居然昏過去兩個。

這個劉大根,老子前世是不是欠了你多少錢,居然用這種手段來坑老子。等著吧,等老子回過味來,非要把你弄死不可。

正想著,小柔的身影從屋內走了出來,嚇得我趕緊往黑暗處縮了縮。我一直在觀察她的雙腿,沒有漂移的感覺,一定是喝了血的緣故。

大概,這樣的鬼一定要喝血才能維持自己的樣子,所以,她才不會吃人吃的飯菜。這都一天了,我居然像個傻子般以為她真的不怎麼吃東西。

小柔一遍遍呼喊著我的名字,還問我是不是上廁所去了。

我根本不敢走出陰影,只是雙手顫抖地扶著身邊的磚頭。

我在內心一遍遍告訴自己,這不是人,這不是我未來的媳婦兒,這就是一個紙紮。

原本想要帶著父母離開的念頭也被打消了,如果只是父親一個昏過去還好說,我可以和媽一起架著爹離開,可現在昏過去兩個人,還要不露聲色的離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不知道這個小柔會不會做出一些更可怕的事情來,簡直就是電影裡的畫皮。

可是,我不能戳穿她,她要是一變臉,難保我們全家人的性命堪憂。

小柔再三叫了我的名字。

隨後,她走回了屋子,院子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沒有感覺到夜幕的寒冷,也不在意這深夜中我連褲子都沒穿,在意的只是這顫抖到快要崩潰的內心。

眼下,我需要回去,我要穩住她才行,不能讓她看出任何端倪。等到事情稍微穩定一下,我就能找到劉大根這個王八蛋去算算帳,我甚至有種殺了他的衝動。

很多話在我腦海中出現,我出去上廁所了這話似乎是最愚蠢的,她一定在廁所裡找過我了。出去遛彎了那更不可能,這大晚上的,不是神經病麼

我也不抽菸,編不出那種最容易的謊言,哎,我真的是沒轍了。

緩緩站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在剛才受到驚嚇的時候居然尿了褲子,而且還沒發覺。

從外衣掏出手帕擦了擦大腿之後,我扶著牆壁,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半是哆嗦地推開了中屋的門。

手放在房門上,卻不敢敲響。

王銘!你這個懦夫!我惡狠狠地對自己說,不就一個女鬼麼連你媽那麼大年紀的人都敢當著她的面說那中話,你居然那麼廢物!

我的腿還在哆嗦,根本無法阻止。

幾次糾結之下,我毅然推開了房門,小柔就坐在床邊,面色溫和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