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在一棵黃楓樹前停下,轉身看著江卿顏問道:“你為何要如此行事?”

江卿顏聞言面露困惑之色開始裝傻充愣道:“在下不知柳公子為何如此詢問。”

“你的易容之術都是我親自教導的。”柳如是語氣冰冷:“顏兒,我為問你一遍,為何要當著沈妤的面如此行事。”

見裝傻不好使,江卿顏腦中思路千迴百轉。

想好了可行的說法後,她低下頭,語氣中略帶沉悶:“府中姬妾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府中再多一個夫人。”

柳如是顯然是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回答,他愣了一瞬,略帶冷意的臉上緩和了幾分:“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然而江卿顏還是悶悶不樂:“義父接近哪個女子親近誰都是您的自由。”

柳如是抬起一手撐起她的下巴,另一隻伸手輕輕一揭,就扯下了她面上的人皮面具,清楚地看到了她微紅的眼眶。

美人垂淚最惹人憐惜,江卿顏看不到自己此時臉上的神情到底有多令人動容,但見柳如是的表情就知道這招效果不錯。

江卿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本來她想的是在柳如是來之前找個藉口讓沈妤離開白馬寺,直接讓柳如是撲個空,不讓兩人見面,然後讓沈辭星將沈妤接回沈府,卻沒想到反而是因為沈辭星這個豬隊友在,硬生生是讓她沒有開口斡旋的機會。

柳如是還是和沈妤見面了,她便只能出此下策,不然她也想不到該如何更好的解決此事。

畢竟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她今天不下一劑猛藥,阻止了一次,柳如是還會來第二次。

只能從根本上讓沈妤對他心生芥蒂,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

然而這麼做卻是有些冒險,因為她出現在柳如是面前,必然會被柳如是發現。

做了這些事後有什麼後果受到什麼懲罰她倒是不怕,但重要的是她要給柳如是一個這麼做合理的理由。

用原女主對他的眷戀和依賴,是當下她能想到的,也是最好的藉口了。

柳如是看著她這種神情,輕輕摸了摸她微溼的眼角,仔細看著她的臉。

這張臉與記憶中的面容逐漸重合,柳如是有些恍然若失,在他的記憶中,即使師姐在奄奄一息之時,也從來未對他露出過這種表情。

他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手指順著她的臉頰緩緩向下,撫上了她豐盈紅潤的朱唇,緩緩低頭。

感受到他的呼吸越來越近,江卿顏微微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臉離她面前只有一指距離時,把頭微微一側,直接拒絕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柳如是回過神來後,面帶寒霜反應迅速地將她推開,那表情比一開始質問她時更可怕,顯然是真的動氣了。

他將手中的人皮面具扔還給她,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她:“戴上。”

說完,柳如是也不管她到底戴沒戴上人皮面具,一甩衣袖,徑直快步離開了。

等到江卿顏戴好人皮面具再去白馬寺尋柳如是之時,他已不見了身影。

江卿顏知道柳如是最近都大機率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能省了她好多麻煩。

柳如是此生除了愛過柳如眉這個師姐外,便再也沒有喜歡過其他的女子,後院那些姬妾都是為了討好他的人所送,都是擺設而已。

如今對自己一手養大的養女差點做出些出格的事,兩人雖然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在柳如是那裡卻像是對柳如眉的一種背叛,特別她還是柳如眉的親女兒。

江卿顏並不想攻略柳如是,否則便不會在他快要意亂情迷之時側過頭去令他清醒過來。

況且她對攻略救贖一個會把她當替身的反派角色一點不感興趣。

如此逼走他,也只是為了讓他暫時心煩意亂顧不得其他的而已。

沈辭星在禪房裡待不住,跟沈妤說了一聲,就出了禪院到處尋找她的身影。

此時江卿顏已經重新戴好了人皮面具,整理好了情緒,沈辭星找到她以後,兩人就一起去山上採擷野果了。

“你之前所說的登徒子便是你義父?”

江卿顏沒有回他,而是摘下一串比較大的黑星星,在溪水之中沖洗乾淨分了一半給他:“吃吧。”

沈辭星就著她的手,抿了幾顆果子,然後眉頭皺在了一起,將嘴裡的黑星星吐了出去:“這株不夠熟,酸。”

江卿顏揪了其中一顆黑紫色的放到嘴裡,只覺得口腔之中充斥著一股奇特的香味,不算太甜,卻也不酸。

“你這種牛嚼牡丹似的吃法,難免會吃到些不熟的。”

“你別轉移話題,我問你,你所說的登徒子是不是就是你義父。”沈辭星不依不饒的問她。

江卿顏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繼續吃著一個巴掌大的橙紅色的有些像蘋果一樣的野果。

沈辭星很是不解:“柳如是年紀輕輕便是安定侯,頗受當今皇上器重,若是他有意於我姑姑,也是一樁不錯的姻緣,你為何說他是登徒子。”

“他並非你姑姑的良配。”江卿顏將手中野果吃完,剩下的用溪水洗淨,裝到了竹筐之中。

她其實知道沈辭星怎麼想的,如今沈妤因為先天不足,婚事一直耽誤到了現在,沈家如今有老將軍在,兵權在握,也無人敢明面上說沈妤,但私裡卻是對沈妤有了很多不好的謠言。

在這個年代大多數的普通女子都是十五六歲便成親,但如今的沈妤已經二十有七了。

似乎在這個時代,女子不嫁人就成了一種錯,即使是皇上的女兒到了年歲不嫁人,也會被人非議。

江卿顏深深地看了眼沈辭星,有些不快的問他:“難道你姑姑此生不嫁人便不行麼?”

“不是。”感受到她不善的目光,沈辭星連忙跟她解釋:“如果姑姑不想嫁人,我們沈家自然會護姑姑周全,只是我在想姑姑若是始終沒有自己的歸屬,會不會孤獨,我只希望姑姑能過得更好一些。”

“那你不如直接去問問她,覺得現在逍遙自在的生活好,還是覺得嫁人之後,為一個三妻四妾的男人管理內宅苦守一生好。”

沈辭星反駁了一句:“並非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

“我不知道別的男子如何,可我義父他後宅之中光是侍妾便有五人,通房更是不計其數。”

當然,通房不計其數就是她有些誇張的說法了。

沈辭星聽聞此言,皺著眉頭道:“如果按你說的這樣,那他確實並非我姑姑的良配。”

江卿顏站起身,將手中裝滿洗好野果的竹筐扔給沈辭星:“這世間好兒郎何其多,但我義父他絕對不會是你姑姑最好的歸宿,但他卻不一定會死心,你若真的為你姑姑好,便帶她回沈家吧。”

說完這些,江卿顏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關於沈妤的事她能做的已經盡力做了,接下來就是要開始謀劃如何才能救下沈老將軍。

沈辭星抱著竹筐快步回到白馬寺,將摘的野果送到沈妤的小院中,跟婢女道了個別,便追著她的身影一起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要快,沈辭星全力運轉輕功之下,到了山下便追上了回到驛站的江卿顏。

江卿顏順了順馬背上的鬃毛,勒住韁繩利索地翻身上馬問他:“你不再跟你姑姑多待一會了麼?”

“姑姑喜靜,我明日再來看她,順便跟老爺子說接姑姑回家的事。”沈辭星也跟著一起翻身上馬。

兩人一前一後,慢悠悠的騎著馬並排而行。

沈辭星開始問她:“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強壯的?好大的?武力高強的?還是柔弱白淨的書生?”

“你什麼時候能將面具摘下來啊?”

“你為什麼不理我?”

聽著沈辭星絮絮叨叨的問她一些沒頭沒腦沒營養的話,江卿顏看了看天,發現此時應該午時不到。

她一夾馬肚,架著馬竄出去,將沈辭星遠遠的甩在身後。

回到西市,兩人將租來的馬還回去,沈辭星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像個跟屁蟲一樣。

江卿顏看著熱鬧繁華的西市,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你要去哪?”

“青樓。”

沈辭星聞言連忙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去不去,我要是去那種地方,我家老爺子知道了,非要打死我不可。”

“你不去就算了。”江卿顏展開扇子搖了搖,隨後按著腦中系統給的京城路線圖,自顧自地往玉屏樓而去。

當然她去青樓也並非全是因為好奇,更多的是想去見一個人。

原文裡女主的女性朋友不多,這玉屏樓的花沁姑娘就是其中一個。

這個花沁是在原文正文開始之後,後期才認識的,在此之前原女主和花沁並不認識。

花沁出場時便是玉屏樓的清倌,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特別擅長舞蹈,雖不是玉屏樓的頭牌,但普通人想見她一面也要一次百銀。

只是此時花沁還沒有後期那般聲名鵲起,她如今還是玉屏樓中最底層的普通姑娘。

江卿顏去玉屏樓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提前為花沁贖身。

玉屏樓便在這魚龍混雜的西市,西市不同於京城其他的地方,大多做買賣的販夫走卒都聚集在這裡,還有一些西域小國的商人以物易物。

京城無疑是這個世界最繁華的城,即使只是個西市,便足有將近一半的末城大。

幸好租馬的地方離玉屏樓不遠,繞過兩條街,穿過一條長巷之中便是。

此時是白天,這條花街之上並不算熱鬧,行人寥寥無幾,與這花街之外熱鬧的街市相比,花街之內此時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整條街都與外界隔開一樣。

整條花街由許多青樓與勾欄妓院組成,也不單隻有玉屏樓一家青樓,只是其他的幾家青樓在名氣上遠遠不及玉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