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城的城主江湖人稱快意刀,名喚錢知行在末城頗有威望。

城主府是個四進的院子,佔地面積比末城普通的房子要大很多,但整體裝飾上還算簡樸,畢竟這末城城主並非官方承認,這宅邸眾人雖叫做城主府,其實也只是錢知行的私人宅邸。

花廳之中主位之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之前便已見過面的陳將心,一個則是個四十多歲長相普通身材勻稱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這次試劍大會提供場地的末城城主錢知行。

小廝將江卿顏帶到這花廳之中便離開了,這花廳之中一時間只剩下了三個人。

陳將心上下打量她幾眼,然後爽朗一笑:“沒想到這驚鴻劍命定的主人早已經出現了。”

“你與這位寧姑娘認識?”

錢知行有些詫異。

“哈哈,之前有過一面之緣。”陳將心隨口說了一句,便沒有再細說。

錢知行便也識趣的沒問,而是示意她坐下,又叫丫鬟奉茶。

江卿顏喝了口溫熱的茶水後,才笑著切入正題:“不知這驚鴻劍,價值幾何。”

“若是別人,這劍便要白銀五千兩,如果是姑娘,那便另當別論了。”

“怎麼個別論法?”

江卿顏聽到白銀五千兩之時還以為這陳將心要獅子大開口,已經開始思考如何硬搶這驚鴻劍了。

這個世界裡一兩銀等於一千文銅幣,兩個銅幣能買一個菜包子,所以可想而知這五千兩白銀的購買力。

說實話,原女主現在每月在官府的俸祿也不過一錠銀子。

一錠銀子可以剪成十個一兩的碎銀,這俸祿已經很高很高了。

原主一年的俸祿保底十二錠銀子,也就是一百多兩銀,若換算成現代的工資,妥妥年入百萬的精英人士了。

所以江卿顏在聽到陳將心開口就是五千兩白銀,心裡的震驚程度可想而知。

就只是原主這一年的工資,就可以養得起七八個孤兒,並且可以讓他們過的很好。

這把劍很重要,但是銀子也同樣重要,江卿顏在合法拿到這把劍的心理預期就是一千兩之內。

原文中原主這把驚鴻劍是被男主買下來送給原女主的,所以她在這之前根本不知道這把劍陳將心到底要多少錢。

如今宋鶴卿看起來並沒有幫她買劍的意思,江卿顏便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若姑娘願意留在末城,做末城的座上賓,那這把劍,在下願意送給姑娘。”

陳將心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願。”江卿顏毫不猶豫的拒絕道:“我不可能留在這裡,五千兩也太貴,我說個數,你若是覺得可以,我們便成交。”

“多少?”

“五百兩。”

“……”

花廳裡一時間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主位上的兩個人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江卿顏坐在那裡脊背挺直,絲毫沒有被兩人看的有任何不適,反而掛著那宋鶴卿同款的招牌淡笑,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

陳將心垂眸沉思了一下:“寧姑娘,你是否對這把劍有所不滿?”

“沒有。”

“那你為何覺得,這把劍只值五百兩。”

“因為我只有五百兩。”

聽著江卿顏和陳將心兩人的對話,錢知行問她:“寧姑娘不想留在末城,又只肯用五百兩買劍,那是否要放棄這驚鴻劍的購買權?”

“這劍,我必須要。”江卿顏看著手中已經插入劍鞘的驚鴻劍,愛不釋手。

“那姑娘是想如何?”錢知行皺眉問她。

江卿顏看著一副若有所思的陳將心,便將這個問題拋給了陳將心:“不知陳先生有何想法?”

“名劍擇主,這把驚鴻劍既然與姑娘有緣,在下自然是願意成全姑娘的,只是……”陳將心認真的看向她:“僅僅五百兩,不夠。”

“那就再加一百兩,六百兩,我已經很有誠意了。”

陳將心似乎被她這種態度弄得有些鬱悶,直接說到:“這驚鴻劍是江湖人夢寐以求得名劍,不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廢銅爛鐵,最低三千兩,寧姑娘若是沒有,也不要再講了。”

“可這驚鴻劍我也必須要。”江卿顏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問陳將心:“況且,據我所知,這驚鴻劍乃是當年驚鴻山莊少主柳如眉的佩劍,她死後這驚鴻劍在宮中失竊,如今卻出現在陳先生的手中……柳如眉的身份所有人都清楚,這劍的來歷沒有人說,缺不代表都不知道,陳先生重鑄一把失竊的劍,又要高價賣出,這本身是否也不合理?”

這話就相當於和陳將心撕破了臉,花廳中的氣氛在她話音落下之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就在這時錢知行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不知道寧姑娘在場上所用的劍法叫什麼名字。”

“太極劍法。”

“太極劍法……”錢知行跟著唸了一句,然後目光犀利的看著她:“寧姑娘在比試時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法,不知另一套叫什麼劍法。”

“驚鴻劍法。”江卿顏淡笑,意味深長的掃了眼陳將心和錢知行二人:“驚鴻劍配驚鴻劍法,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適合這把劍了。”

陳將心錯愕的看著她:“你說你用的是驚鴻劍法,可有什麼證據?驚鴻山莊在柳如眉那一代便不再有新的弟子了,這驚鴻劍法如今除了柳如是,便只有明珠公主會,難不成你還能是明珠公主?”

江卿顏聽到明珠公主這幾個字便不自覺的皺了下眉,因為這明珠公主就是跟原主換了身份的假公主。

柳如是應皇帝要求,將驚鴻劍法從小就教給了這個明珠公主,所以正如陳將心所說,原本這世上除了柳如是外,便只有明珠公主會這驚鴻劍法了。

“我自然不是,不過若想證明我這劍法是否真的是驚鴻劍法,閣下只要找到一個見過驚鴻劍法的人一看便知。”

“不用了。”錢知行拍了拍陳將心的肩膀。示意他淡定:“我相信姑娘,只是就算姑娘是驚鴻劍法的傳人,想拿走驚鴻劍,僅憑這點也是不夠的。”

江卿顏笑著看錢知行:“那就麻煩閣主,去找個見過柳如眉的人了。”

“你什麼意思。”

陳將心一驚,他豁然起身,死死的盯著她。

江卿顏又抿了口茶:“錢城主,就是你們奉乘閣的閣主啊?難道陳先生連自家閣主都不認識了麼?”

陳將心還想開口說什麼,錢知行卻嘆了口氣,起身把他按回座位上,然後對江卿顏道:“我想與姑娘單獨聊聊,只要姑娘同意,這把驚鴻劍在下願意送給姑娘。”

“好啊。”江卿顏欣然同意。

陳將心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麼,坐在原處沒動。

“寧姑娘,請。”錢知行說完,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先行走在前面。

江卿顏跟在他身後,兩人從花廳的後門穿過三進的院子,來到了西廂房。

錢知行關上房門,看著江卿顏問道:“姑娘恐怕並不是清風居的人吧。”

“自然。”

“那不知姑娘應該是友了?”

江卿顏跟著錢知行坐到了圓桌前:“不算敵,也不算友,只是想跟閣主打聽一些事,順便來取驚鴻劍。”

“不知姑娘所問何事?”

“二十年前,柳如眉曾去貴閣礪劍,不知當年見過她的那些人,可有此時還在末城的?”

“二十多年說長不長,閣中見過柳如眉的老人確實還有,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不知閣主是否還記得柳如眉的長相?”

“以柳如眉的姿容,恐怕見過的人就很難忘卻了。”說到這裡錢知行好像陷入了回憶裡:“僅僅是當年一面之緣,如今回想起來卻仍舊是歷歷在目。”

江卿顏看他說話不似作假,伸手摸到耳後撕下了人皮面具:“不知我與柳如眉,有幾分相似。”

錢知行一看她的面容,瞬間便呆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輕拍了下桌面,這聲響動才驚醒了錢知行。

錢知行回過神來,這才答話:“七八分相似……你到底是誰?!”

江卿顏這才重新將人皮面具戴上,恢復了寧月的臉,然後晃了晃手中的驚鴻劍:“我如今可有資格拿走這把驚鴻劍了?”

“如此相似…你是明珠公主?!”

江卿顏沒承認也沒否認,她又問了一遍:“你確定我的長相與柳如眉相似?”

“你會有此疑惑…說明你不是明珠公主。”錢知行喃喃自語:“如果是明珠公主,不會千里迢迢的來這裡,也不會刻意的詢問這些。”

“呵,她自然不是明珠公主。”

兩人頭上,有人突然開口說話。

江卿顏和錢知行一驚,同時抬頭,就看房樑上有一人翩然落下。

那是一個滿頭白髮,但看起來只有四五十多歲的男人,他面上沒有絲毫皺紋,背脊也不見半分佝僂。

“你是誰?”

“閣下是?”

江卿顏和錢知行同時開口詢問。

白髮男人擺了擺手:“前清風居士。”

“…你是宋鶴卿的師父?”江卿顏警惕的心一鬆。

“呦,小姑娘反應挺快。”清風居士走過來坐在兩人旁邊,拿起桌上的茶壺,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水,吹了吹然後喝了起來。

潤了潤喉嚨,清風居士才看著江卿顏道:“把這人皮面具摘了吧,你用寧丫頭的臉說話,老夫看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