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生討論完,謝婉佳就帶著陳雯雯和蔣靜一起去探索地圖了,江卿顏則留在還算亮堂的主屋。

主屋是喜房的佈置,紅紗垂帳,大紅色雙喜貼在牆上,四周牆邊的角桌上擺著紅色蠟燭。

看著懷錶上的指標,當達到十一點的時候,江卿顏清楚的在耳麥裡聽到一聲只有她能聽到的杜鵑鳥的叫聲。

子規啼其實就是指的杜鵑鳥叫聲。

江卿顏知道這是自己的隱藏劇情到了。

提著煤油燈,拿著油布包和裝著碎銀子的荷包,江卿顏就去找跟寄明月有關的地方。

周圍的光很昏暗,江卿顏往上看了看,漆黑一片,四周靜的可怕。

這鬼屋場地有限,一些模擬出來的街巷小路只能夠一人通行。

煤油燈能照亮的位置不大,所以看前路還是黑黢黢的。

突然,江卿顏感覺身後似乎有什麼人在她脖子後面吹冷氣。

她回頭看了一眼,後面也是一片黑暗。

是來時的路突然隱隱的起了陣邪風,在這種密閉的空間下,這風來的突兀。

江卿顏順著風繼續往走,她感覺自己左手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她把煤油燈湊近,發現不知何時,她左臂上被一隻人手虛握著。

那手蒼白,上面有青紅色筋脈血管分明。

她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那隻手。

那隻手的主人顯然沒想到還會有人反握住它的手,明顯躲閃不及,被江卿顏死死握住。

江卿顏煤油燈湊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左側邊的牆壁開了長個洞,這手就是從那牆洞伸出來的。

江卿顏也不為難工作人員,問它:“寄明月指的什麼地方,往哪走,你給我指明,我就放了你。”

手往前指了指,一聲沙啞幽暗的聲音從牆側傳來:“井。”

這聲音分不清男女,江卿顏將手一鬆,那鬼爪就瞬間縮了回去。

江卿顏後知後覺的拍了拍胸口:“還真嚇人呢。”

然後她提著煤油燈繼續往前了。

這牆也不長,就是一人通行工作人員嚇人的一個點,讓人不好躲罷了。

江卿顏期間還拍開從上面掉下來的紅色衣服一件,踢開腳邊的道具斷手一隻。

離了好遠江卿顏就看到了盡頭的光亮,她快走了幾步,終於出了那一人的通道。

這是一個小院,院中有一棵道具枯樹,枯樹旁邊還有一口井,而發光的是一個掛在枯樹上的月球燈。

江卿顏從井邊往下看,發現井中有一面鏡子,鏡子正好對著上面的月球燈。

鏡子與月球燈交相輝映,江卿顏把頭湊過去,看到了鏡中自己的容顏。

寄明月,這個寄,恐怕通的是祭祀的祭字。

江卿顏把油紙包和荷包放在井裡的鏡子上,鏡子果然緩緩挪開。

在鏡子挪開的那兩三秒裡,江卿顏先是看到了一隻沒有瞳孔充血的眼眸,然後是一張蒼白髮青的臉一閃而過。

再想仔細看,卻發現井底什麼都沒有了。

用手電筒往下照,江卿顏發現這井下竟然有支木舟,顯然底下是可以下去的。

這井其實並不深,就是為了引導玩家解迷獻祭了祭品以後下去的通道。

江卿顏一手拎著煤油燈,一手拿著手電筒,毫不猶豫的下了井。

腳站在船上,很穩,船緩緩下移,上面井口處原本開啟的鏡子機關也被緩緩地重新關上了。

船下降了一會,江卿顏就看到了前方的光亮,小船順著水搖搖晃晃地上了岸。

江卿顏發現這是一間密室,密室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圓盤,水流圍繞著圓盤,圓盤中有一口巨大的仿紅木棺材。

棺材被紅繩纏繞,但棺口已經開啟了。

江卿顏上前解開繩子,將棺口徹底推開。

裡面並沒有想象中的道具屍體,只是有一封信。

江卿顏拿起信件,拆開一看,裡面有好幾張紙。

第一張還是看不懂的女書,第二張就是正常的文字敘述了。

顯然是怕玩家看不懂,所以特意在這裡放的翻譯。

這書信是廚娘與新娘如心的來往書信,從字裡行間,都在給玩家關於這個鬼新娘的提示介紹。

廚娘也並不是真正的李宅傭人,而是趁著李家大少爺結婚提前混進來的。

第一張是廚娘給如心寫的女書,上面有廚娘自己的自述。

原來廚娘就是李家大少爺在外的那個女友,她本名叫做怡寧。

在如心和李家大少爺登報結婚的訊息被怡寧發現了,怡寧質問李家大少為什麼有訂婚的妻子還要跟她保持著男女朋友的關係。

李家大少說他真正愛的人是她,如心只不過是包辦婚姻,他對墨守成規的大家閨秀不感興趣,會跟如心退婚。

然而結婚的一週前,怡寧都沒等到如心和李家大少退婚的訊息,李家大少只是堅定的告訴怡寧,他這輩子只會娶她一個人。

那如心怎麼辦?怡寧突然很不安。

於是她趁著李家準備婚禮的時候開始喬裝打扮進了正在缺人手的李宅裡做了廚娘。

怡寧發現喜婆在臨近婚禮越來越緊張,很不對勁,她便順著喜婆的線索調查,竟然發現李家大少竟然準備在新婚夜騙如心喝下迷藥,然後以火災意外掩飾他要殺死如心的真相。

如心的家在外地,出嫁前幾天就來了李宅待嫁,於是怡寧故意躲避李家大少接近如心,她發現如心雖不通文字,卻會女書,便悄悄將這事情經過以女書告訴如心。

如心剛開始並不信,兩人以女書交流,結合李大少表現出的異狀,最終如心還是相信了怡寧的話。

於是兩個人商量好,由怡寧調換下了藥的交杯酒,如心裝暈,趁著李大少放鬆警惕去前院應酬賓客,兩人帶上準備好的乾糧盤纏從李宅枯井的密道逃出李宅。

怡寧安排了人在李宅外接應,只要如心回到本家,她的家人自然就會庇護她了。

這就是這書信裡的全部內容。

很顯然,那天如心還是死了。

而江卿顏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扮演的廚娘怡寧應該不是兇手,畢竟廚房裡當做乾糧的油布包的點心其實就是證據。

如果怡寧想害如心,就不會按照計劃提前準備手電筒和乾糧了。

江卿顏知道她所有的劇情大概都瞭解清楚,都完事了,就開始打量周圍。

她發現三面的牆壁明顯都有縫隙,顯然是三面暗門的。

想來這三面暗門都連結著場景不同的位置,npc最終都會引導玩家來到這裡的,她只要等著就行了。

江卿顏站著無聊,就在岸邊停著的小木舟橫樑上坐等。

期間她好奇的撥弄著這還沒一掌深人工井水,一撥弄間水下波光粼粼,忽明忽暗的猶如鬼火。

江卿顏用煤油燈一照湊近看了,原來是底下做的防水的燈,用黑色的遮光板遮住,然後透光的部分被做出了各種形狀圖案的鬼臉,血手印之類的東西。

等了大概四五分鐘,北面的門開啟了,從裡面慌慌張張的走出來三個人。

這三個人正是謝婉佳、陳雯雯和蔣靜。

謝婉佳手握著桃木劍,邊退邊走,做防禦姿態,陳雯雯和蔣靜一左一右在她身後,戰戰兢兢,顯然是給嚇得不輕。

等機關門轟的一聲關上,陳雯雯和蔣靜才鬆了一口氣,兩人像卸了勁一樣,順著牆壁滑下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謝婉佳此時的表情也很不好,她髮絲凌亂,額頭上也隱隱地有些冷汗。

三人一時間竟然都沒注意到坐在那邊的江卿顏。

等她們回過神來,又被江卿顏嚇了一跳。

因為此時江卿顏屈膝坐在小舟上一晃一晃的,膝蓋上還放著煤油燈,她下巴壓在煤油燈上,煤油燈暖黃色的光線自下而上,映襯的她很是恐怖。

謝婉佳最先回過神來,她拿著桃木劍指著江卿顏大叫道:“什麼鬼東西在那,姐可不怕你!”

只是她略抖的劍尖暴露了她此時只不過是色厲內荏在強撐著罷了。

“是我!”

江卿顏連忙開口,她真怕謝婉佳上來拿劍拍她。

“江卿顏!”

謝婉佳往前湊了湊,來到岸邊,低頭看著江卿顏:“嚇死姐了,我以為這無良的鬼屋npc連這裡都不放過,你怎麼在這?剛剛我們去廚房主屋找你,都沒找到,害得我們又在這嚇人的地方走了好幾圈,差點嚇死。”

“抱歉抱歉。”江卿顏沒想到她們找了她好幾圈:“我之前在主屋待著,發現有點害怕就想去廚房,結果在路上被嚇到了,慌不擇路的跑到井邊,然後想起來我的任務提示,就從井上下來,來到這裡了。”

謝婉佳白了她一眼:“那你不早出聲。”

“我看你們都挺害怕的,我怕出聲再讓你們受到二次驚嚇。”

陳雯雯看著江卿顏悠哉自在的樣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鬼屋真的好嚇人啊,我剛剛嚇得腿軟走不動,要不然蔣靜在後面推著我,我都跑不動了。”

“我沒有推你啊。”蔣靜很是疑惑:“不是你拉著我的麼?”

“…夠了。”謝婉佳將江卿顏從舟上拉起來問她:“這個空間不會也有npc吧。”

江卿顏想了想還是隱瞞了剛下來時看到的沒有瞳孔的眼睛與那張蒼白的臉的事。

“沒有,我在這坐半天了,啥也沒看見。”

“那就好那就好。”

江卿顏之所以這麼說,一是怕她們害怕,二是因為覺得之前嚇她的npc應該是在員工通道里走了,這鬼屋還有程朝陽林初夏暖三個人呢,應該暫時不會回來。

幾個人一對資訊,江卿顏就大致明白了一些。

蔣靜喜婆的身份線索告訴她,她是收了李大少錢財做事的,其中關鍵道具後來找到了被扔掉的迷藥瓶和鬼新娘在追她們時說的:我的嫁妝好偷麼。

顯然喜婆是偷了鬼新娘的妝奩。

陳雯雯的身份線索後續就沒了,她的身份存在的意義就是一開始告訴眾人新郎與如心關係並不好。

至於謝婉佳的驅鬼人,幾個人透過一開始的鬼新娘的簪子猜測,驅鬼人應該就是如心和怡寧聯絡的在外本來接應她們的人。

現在就是有個兩個謎團就是,喜婆是不是兇手,或者說如果喜婆不是兇手的話,這如心是在喜婆偷妝奩之前死的,還是偷妝奩之後死的。

這些問題等到最後一起出現的林初和夏暖到的時候才揭開謎底。

他們手裡的是一道紅綢和如心的鳳冠赤金頭面,這是他們在家丁的房間裡找到的,藏的很深,還要層層解謎才拿到的。

夏暖有日記,上面記錄著丫鬟一些心事,她父親得了重病,家裡嚴重缺錢。

而丫鬟和家丁是一對,和喜婆希望是為了謀財,被李大少爺利用。

喜婆先拿走了妝奩,然後他們到的時候,如心身上值錢的東西只有頭上的頭面還有脖子上的瓔珞首飾了。

這紅綢是他們在逃亡的路上,從一個突然垂下來的紅衣假人道具上拿下來的。

按照怡寧信中提到的,李家大少爺本來是想用火燒死如心,弄成意外的假象,但最後如心卻是吊死的,很顯然如心她們當晚調換裝有迷藥的酒其實成功了。

如心也裝暈成功騙過了李家大少爺和喜婆,只是後來遇到了同樣圖謀不軌的家丁和丫鬟,她被兩人聯手勒死了。

其實這個解謎不難,給的提示也足,眾人一對資訊就猜出來七七八八。

畢竟鬼屋再多的劇情扮演也是為了更好地沉浸感服務的,劇情扮演是次要,重要的是在過程中被npc嚇到那種感覺。

比如你正專心致志的想解謎,結果突然出一個鬼臉嚇你一跳,這種刺激感一下子就翻倍了。

只是現在只有六個人,程朝陽不在。

夏暖的臉色比一進來的時候好多了,但她仍舊緊緊地貼著林初,像是一刻也不想分開一副被嚇到了的樣子。

這邊六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劇情,人一多對於鬼屋的恐懼就驅散了不少。

只是這個時候,被眾人檢查過的空棺材,裡面突然傳來‘邦邦邦’的敲擊聲。

敲擊聲很快很急,彷彿裡面有什麼東西著急出來一樣。

“不是吧,又來。”

“天吶,不會是鬼新娘來了吧。”

謝婉佳人一多也就覺得不那麼怕了,她拿起桃木劍:“退至我身後,讓姐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玩應。”

林初跟謝婉佳並排,兩人對視一眼,將棺材板子掀了。

裡面呼啦一下的坐起來一個人,江卿顏一看笑了。

程朝陽不知道什麼時候還上了一身大紅色的男式喜服,顯然穿的很是著急,衣領都沒繫好,敞開著一半,漏出裡面他自己本來的衣服。

林初狠狠地照著拍了他的頭一樣:“原來是你小子,嚇了我們一跳。”

“還不是你見色忘義,就顧著護著夏暖在前面走,我在後面掉進機關裡你們都沒發現!”

程朝陽扶著兩側棺材板起身跳出來:“裡面那個板能轉的,趕緊給蓋上,省的一會npc從裡面出來再嚇我們。”

眾人回神,把棺材板合上,用紅綢和一開始被江卿顏拆下去的紅繩重新捆好。

剛做好這一切,周圍忽然又生變故。

只見圍繞著圓盤兩邊,有紅色煙霧狀的東西東西升騰而出,一陣詭異的背景音樂夾雜著嗩吶聲響起。

音樂聲嗩吶聲越來越大,眾人頭頂上突然垂下來許許多多的巨大紅綢。

紅色煙霧,紅綢,一時間光怪陸離,眾人如進入了一個詭異的世界。

一雙穿著紅色繡鴛鴦鞋的小腳悄無聲息的落在棺材上,她一頭烏黑的長髮到了腳踝,如血的寬大嫁衣套在身上,看起來似乎極不合身,她頭上的紅蓋頭隨著她下落的幅度舞動,隱隱約約的能讓人看見她一雙死不瞑目流著血淚的青白色的臉。

“是誰?”

她沒張嘴,幽幽的語調卻似乎融入了背景音樂之中,如泣如訴。

“李家大公子,家丁和丫鬟。”

眾人連忙說到。

如心咧嘴詭異的笑了,瞳孔僵硬的動了兩下,頭微微轉向程朝陽、林初、夏暖三人。

突然眾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底下的圓盤竟然從中間裂開,所有人都沉了下去。

江卿顏最後一幕就看到鬼新娘如一隻紅色的蝴蝶落進了棺材中。

下墜的通道是類似滑梯滑行了大概兩米多的距離,然後他們就落在了柔軟的海綿上。

周圍有光透過黑色的遮光布微微照進來,比昏暗的回屋場景要好上許多,但也不算刺眼。

有工作人員把她們身上檢測心率的裝置和耳麥摘下來,眾人等了一會適應了光亮,才從回屋中出來。

負責人笑眯眯的遞給他們每個人一張紙,上面是收集關於鬼新娘這個主題的打分和滿意度還有意見。

填完了眾人拿好自己寄存的東西,才如獲新生般的從遊樂園的鬼屋正門出來。

其實他們從進去到出來,才四十多分鐘,卻好像呆了很久一樣。

尖叫心跳過後是暢快淋漓的感覺,只是最後在看到鬼新娘全部的劇情以後,眾人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青梅竹馬,兩女一男,這劇情可太像林初江卿顏和夏暖了吧。

這種感覺大家都有,卻沒有一個人說出來。

整場下來,林初就像是那個鬼新娘中的李家大少,他覺得青梅竹馬的如心無趣,愛上了受過教育上過女校的怡寧,反抗不了家族,李家大少就把主意打在了讓如心身上。

只要如心的死足夠像一場意外,他就既不用揹負負心漢的罵名,還能毫無壓力的娶自己的心上人。

雖然眾人相信林初不可能像李家大少爺那麼極端,但同樣以夏暖今天處處雌競的表現也註定了她不可能是好心的怡寧。

林初偷偷觀察著面色如常平靜的江卿顏,心裡的酸澀與難過無法言說。

他很想跟她解釋,他永遠不會是李家大少,但想到他今天在回屋裡和夏暖的表現,林初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越發強烈。

每次林初想深入的思考下去,都會覺得很頭疼,越是深想,腦中越是一片漿糊。

江卿顏對他的涇渭分明的那條溝壑,讓他覺得她明明近在咫尺,卻似乎與他隔了道天譴無法逾越。

一路上林初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卻沒有發現今天一直粘著他的夏暖在眾人各回各家以後,和江卿顏並排而行了。

夏暖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樣,在江卿顏旁邊小聲說:“我們光明正大的公平競爭吧,我真的喜歡林初,我試過離開他,但我真的做不到,對不起,我不想讓你成為如心,但我也成不了怡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