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研究一個工藝,要花300多萬?”

於志平看著裴恆學,狐疑地問道。

裴恆學目光中透著坦然:“於局長可能不知道,我們開發的這個工藝,是世界首創。為了評估浸出效果,我們要在山上各處反覆取樣進行分析。分析用的試劑都是進口的,每分析一個樣本都要花費幾百塊錢。

“就是這300多萬,還是我們的工程師拼命節省才控制下來的。如果照著外國人做研究的方法,300多萬美元都不一定夠用。”

“這……”於志平不知道說啥好了。

他這個地礦局長倒也幹過幾天地質,但學術功底是一點都沒有,也分不清裴恆學說的事情是真是假。

以他以往和裴恆學打交道的經驗,知道裴恆學是個很嚴謹的人,輕易是不會說假話的。難道,澤研所真的是砸鍋賣鐵才把這個新工藝開發出來的?

裴恆學此時,卻是在心裡哀嘆:

唉,晚節不保啊。

我真是昏了頭,怎麼會聽了高凡這小子幾句話,就跟著他一塊說瞎話了呢。啥300多萬投入,我們滿打滿算也就花了60萬好吧,其中還有30萬是包礦山的錢。

不過,我這話也不完全是瞎話,按照嚴格的科研規範,我們的確是需要每天取土樣進行分析的,完成整個工藝週期的評價,花出去300萬也真不算多。現在不是還沒有完成嗎?

“裴所長,就算你們前期有300多萬的投入,這些投入也不能由我們固南縣一個縣來出吧?澤山有十多個縣都出稀土,還有隔壁的石洲省、赤北省,加加攏,最起碼有幾十個縣在搞稀土的。

“你們這個工藝搞出來,他們也能用得上。300多萬的投入,分到每個縣也就是10萬。可是照你們現在這個收費標準,你們光在我們固南縣,起碼就能收到30多萬的技術服務費,這還只是一年的收入呢。”

尚衛民發話了。

他和於志平一樣,也弄不清裴恆學說的話是真是假,當下也不是爭辯這個問題的時候,索性就換了一個角度來說。

裴恆學卻是呵呵一笑,說道:“尚主任,你不要光看我們賺了多少錢,你還要想想,我們能給固南縣創造多少錢。如果你知道了這個數,肯定就不會在乎我們賺的那仨瓜倆棗了。”

“裴主任是說,你們的新工藝能夠讓那些礦主多賺的錢嗎?”尚衛民問。

裴恆學道:“這樣說吧,我們澤研所向尤塘鄉政府承包那座礦山的時候,說好的承包費是30萬,現在我們決定把承包費提高到60萬。”

“什麼!”鍾建鋼的眼睛瞪得滾圓,“裴所長,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裴恆學一臉風輕雲淡,心裡卻在滴血。

尼瑪呀,白白送出去30萬,勞資圖個啥呀。

那個小孩子非說什麼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也沒見著狼長啥樣啊。

“我不明白。”鍾建鋼道,他看了看兩個下屬,問道,“你們聽懂裴所長的意思了嗎?”

尚衛民和於志平雙雙搖頭,都表示不明白裴恆學是在抽什麼瘋,或者有什麼陰謀。

裴恆學道:“不瞞各位,尤塘的這個示範礦,我們已經做過認真的評估。這個礦保守估計,能夠開採10年,總共生產出不少於150噸稀土氧化物,按現在的價格計算,能夠獲得350萬的產值。

“按照我們的生產工藝,這10年的生產成本,不會超過200萬。我們按照60萬來上繳承包費,最終還有不少於90萬的利潤。”

“居然有這麼多!”

固南縣的三名官員都震驚了。

採礦能夠賺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們這些機關幹部不能直接去承包礦山,但或多或少也會託個親戚的名義,在某個礦山裡參上一股,拿點分紅。

當初裴恆學找上門來,說澤研所想包個山頭做新工藝的工業試驗,鍾建鋼便答應了,給尤塘鄉的鄉幹部寫了個條子。他當時還交代過,說承包費要按照統一標準,既不要給澤研所什麼特殊照顧,也別獅子大開口。

在鍾建鋼想來,澤研所或許是打著做工業試驗的旗號,搞個三產撈點外快,以便給所裡的職工謀點福利。一個小山頭,按照固南這邊開礦的經驗,開採五六年時間,能夠賺個三四十萬,平均每五六萬元,對於澤研所這樣一個四五百名職工的單位來說,只能算是聊作貼補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澤研所還真的開發出了一個新工藝,居然聲稱能夠在一個小山頭上賺到150萬的毛利。如果按照原來說好的承包費計算,澤研所的純利潤就是120萬,這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當然,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澤研所居然會覺得賺錢太多,有些燙手,以至於主動要求把承包費提高到60萬。

“原來是這樣……”

尚衛民也聽懂了,他在心裡稍稍琢磨了一下,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照裴所長的說法,那些採用了你們新工藝的礦,利潤也能達到這麼高?”

“正是如此。”裴恆學道。

“那麼……”

尚衛民把頭轉向鍾建鋼,他似乎是悟出了一點什麼,但要等鍾建鋼先說話。

“如果是這樣,那麼縣裡原來規定的承包費標準就得進行修改了。”鍾建鋼沉聲說道。

“修改,怎麼改?”於志平反應有點慢,直到現在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尚衛民道:“老於,你沒聽裴所長說嗎,他們包的礦,原來是照著30萬的承包費包的。但採用了他們的新工藝之後,他們的毛利能夠達到150萬以上,這個時候如果還照著30萬來收承包費,就不合理了。

“開發礦產資源這件事,縣裡一貫的精神就是要保證國家、集體和個人三方的利益。原來開一座礦,能有60萬的毛利,國家拿走30萬的承包費,礦主個人獲得30萬的利潤,這是合理的。

“現在毛利變成150萬了,如果承包費還是30萬,個人就能夠拿到120萬,國家和集體的收益是不是太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