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院正離京第六天,同時也是年宴過後的第六天。

乾元四年正月初六。

刻在大周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同時也是大周傳奇帝王君明霄完全掌控整個大周的開始。

收斂鋒芒三年的君明霄,在這一天終於讓所有人想起了,他是在怎樣的腥風血雨中登上了皇位,又是怎樣坐穩的這個位置。

天剛朦朦亮起,京中的氛圍就有了一種風雨欲來的肅殺感。

長街上空無一人,本該早起擺攤的商販也不見蹤影。

國子監是歷代各朝培養人才,往朝中輸送官員的最高學府。

本該是莊重嚴肅的地方,此刻國子監前卻站滿了人。一個個都是書生打扮,穿著國子監學生的衣服。

偶爾有人的竊竊私語聲。

“會不會被查出來啊?到時候進了刑部,那裡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啊!”

“不會的!”說話這人稍微大了一點聲音,連忙湊近那人低頭壓低聲音,“我們現在可是國子監的學生,他們敢隨便動我們!而且孫家都給了我們保證過了,只是跟著他們喊幾句話跪一跪而已,我們又沒有害人,憑什麼抓我們!”

國子監學生是來日的朝中官員備選,各地讀書人心中的聖地。歷代來,有人對國子監裡的學生動手,必會遭受各地讀書人的討伐,罵人都不帶重樣的。

“可——”

“可是什麼?這麼多人都在說,我們說幾句怎麼了?到時候出什麼事那也是她心裡太過脆弱,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看著周邊人臉上的表情,一開始問話那人開始心安理得了起來:只是喊幾句話而已,只是幾句流言而已,這麼多人都在說,他只是跟風說幾句而已,不管他的事。

人群最前方帶頭的是孫家的人,他是真的國子監的學生,也是現任孫家年輕一代中唯一進入國子監的人——孫願。

孫願平日裡從未受過重視,只因為他是庶出,卻在今天被家主委以重任——可笑!

孫願想到前天家主忽然把自己叫過去,一副恩威並施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在聽完家主的吩咐後,他甚至已經提前看到了孫家的結局了,無藥可救且必死無疑!

但他今天還是出現在了這裡,只因為他還有他未完成的事情,因為一個人。可他卻只見過那人一面,可能也會是今生的最後一面。

甘心嗎?

孫願無法回答,只因為他從未真正的得到過什麼,就連和那人的唯一一次見面,他也是滿身汙穢不堪……應該是不甘心的吧?

“孫兄,等會兒在前面的是?”孫願左側的一個長相有些刻薄的年輕男子開口,話裡隱隱的藏著些什麼。

孫願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目的,看著他面上平靜的說道:“莫兄堪當大任。”

“哎呀!孫兄這話可真是折煞在下了。”被稱為莫兄的這位連連擺手,可隨即話鋒一轉,挺直了腰道:“既然孫兄這樣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孫願拱手一禮,退至側方不再言語。

其餘世家子弟見孫家的人都這樣說了,他們即便在看不起這個姓莫的人,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

此“莫”非彼“莫”。

並非是京中淑妃的母族莫家,而是蘇州莫家,莫瀟瀟莫文文兩人的家族。蘇州莫家在得知了自己一雙女兒做的事情後,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和孫家達成了合作,橫豎都是個死,拼一拼說不定還能有活路!

這樣想的蘇州莫家派人進了京,全力支援孫家的行動。

這位莫兄就是蘇州莫家的嫡子,莫文文姐妹的哥哥——莫安。

莫安此人學問尚可,但心比天高,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天生一副刻薄相。

一刻鐘後,人都已經聚齊,莫安振臂一揮氣勢十足的帶頭朝街上走去。當然,這是在他自己的眼裡看來。

“國子監學生”眾人浩浩蕩蕩的走在街上,莫按帶頭高聲喊道:“妖妃禍國,天理難容!”

後邊“學生們”齊聲跟呼:“妖妃禍國,天理難容!”

慢慢的有“百姓”開始加入他們,人群變的更加龐大,遠遠的看去十分唬人。

隨著“百姓”的加入,隊伍裡的“學生”心也都定了下來,好像真的親眼看到了雲昭儀的禍國罪行一般,群情激奮了起來!

“雲氏妖妃,禍國殃民!”

“謀害皇嗣,目無法紀!”

“報應不爽!”

……

“老頭子,你聽到外面在喊什麼嗎?”一座緊閉大門的住宅裡,上了年歲的阿婆問向一旁正在曬衣服的老頭子。

“不知道,沒聽見,耳聾!”白髮小老頭精神的很,滿面紅光的睜著眼說瞎話,抖了抖手裡的衣服曬完最後一件,回頭看著真聽力不好的老婆子,“金吾衛不是都來和我們說了嘛,不管外面什麼動靜,今天一天都不要出門,連菜都給我們準備好了。來,今天我下廚!”

阿婆小聲的嘀咕了一句,“聽著外面那些人說的就不是什麼好話!”

隨後拄著柺棍顫顫巍巍的朝著屋裡走去,“聽金吾衛的話,不出門不出門,老婆子我進去。”

“慢點,對嘍!你就待在屋裡等我給你做飯吃啊!”

京中的其他所有住宅裡也都發生著類似的事情,不管是聽的清楚還是聽不清楚的,都聽金吾衛的話沒有出去,安安靜靜的待在家裡。

雖然他們做不了什麼,但是不添亂、不惹麻煩他們還是能做到的。就連家裡最調皮的小孩子,在被父母“友好”的教訓過後,也都乖巧、聽話、懂事的拿個小板凳坐在原地。

街上游行隊伍裡的“學生”並沒有發現這些“百姓”不對,也沒有發現他們一路走來,街上的住戶大門仍然緊閉,也沒有發現除了這些“百姓”的加入,隊伍就再也沒有擴大過。

除了一人,孫願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他不著痕跡的小心觀察了一下隊伍,收回視線後他一句話都未說繼續跟著隊伍朝前走。

他為什麼要說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