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契兄弟十七

張程浩捏著李自修的下巴，手像鐐銬一樣扣在李自修的腰上。他強硬地將李自修的臉轉向窗外，逼迫他看劉朋義的慘樣。

劉朋義面朝下趴在地上，李自修只能看到劉朋義的頭頂，殷紅的血從劉朋義的頭下蜿蜒而出，然後緩慢地滲進土裡。

“啊——！！”

李自修扭著身子，雙手用力捶打摳掐著張程浩的手，掙扎不脫後，李自修伸長手臂勾住窗臺，用力想將自己的身子帶過去。

【哥，哥你抬頭看看我，求求你別死。】

李自修的身子抖個不停，細弱的雙腿也在這樣的抖動下晃個不停。他臉上都是一道道的淚痕，從昨天晚上被抓住到現在，李自修的淚就沒斷過。

張程浩的視線下移，定格在李自修的雙腿上。

昨天找到李自修後，他就已經檢視過李自修的雙腿，除了沒長褥瘡外，所有的一切都朝著他設想中最壞的情況發展了。

李自修的雙腿細的跟手腕似的，嶙峋的骨頭上只有薄薄一層軟肉，腿上的面板也不像之前那樣光滑緊緻，而是像老叟一般，輕易就能將他腿上的面板扯起一大片。

只有這張臉還如以往一般美豔，不，甚至像被晨露滋養過的花朵一般，比以往更加魅惑。

又一棍子打在劉朋義的腿上，窗外先前已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發出了一聲悶哼。

“呵。”張程浩發出一聲冷笑，一掃眼衝著其中一個侍衛挑眉。

侍衛心領神會，走過去一腳踹在劉朋義腰側，將他踢翻過來。

滿是血汙的臉暴露在眾人眼前，李自修心臟像被刀絞一般，痛到失聲。

劉朋義的意識已經模糊了，血流進了眼睛裡，滑過他的瞳孔又從眼角流出去。

“啊！！啊！！！啊！！啊！！”

李自修尖聲尖叫，他伸直了手臂抓著窗臺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從視窗出去。他聲音淒厲，再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會覺得心驚。

可是張程浩不管不顧地將他拽回椅背上，李自修的指甲崩斷，血從指尖湧出。

李自修目眥欲裂，雙眼血紅，湧出的淚直接掉出眼眶。俊美異常的臉上全是猙獰的恨色。

張程浩勾起一側嘴角，聲音陰冷：“昨夜你不是說他是你的好情郎嗎？那你好好看看你的情郎是什麼下場，記著這一幕，以後再想找情郎的時候好好想想現在。”

張程浩臉上的神色稱得上愉悅，他說完，便鬆開了桎梏著李自修下巴的手，抬手在李自修臉上滑過。

“嗯……”一聲悶哼。

劉朋義被李自修咬住了手指，李自修將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牙上，雙目血紅地瞪視著張程浩，毫不隱藏眼中的仇恨。

劉朋義瞧見自己的手指上露出了森白的骨頭，這樣的劇痛下，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另一隻原本箍在李自修腰間的手鬆開，捏住了李自修的雙頰。

“你是我的！”劉朋義惡狠狠地說，“好好瞧瞧你的雙腿，他將你害成了這樣你還想著他！”

捏著李自修雙頰的手陡然施力，李自修被迫鬆開口，由著張程浩將他的手抽出。

大股大股的血從張程浩傷口處流出，李自修張著嘴發出無意義的嘶吼，隨著他張嘴的動作，原本留在他嘴裡的血，也混著唾液嘩啦一下澆到了前襟上，將那一片的衣服染紅。

張程浩瞧著李自修癲狂的模樣，心頭火起，乾脆鬆開了鉗住李自修的手。

在他鬆手的一瞬間，李自修就從椅子上彈起來掉到了地上。

李自修喉嚨裡發出怪異的‘赫赫’聲，手抓著地面爬到牆根，他伸長了手臂去夠窗臺，可是卻連窗臺的邊都夠不著。

劉朋義就在牆的那邊，他又聽到了悶哼，這次的悶哼的聲音分外的小。李自修牙齒打著顫，哆哆嗦嗦地朝著廟門口爬去。

張程浩接過手下遞過來的布條，包纏住流血不止的手指。他跟在李自修的身後，語氣平淡地向李自修轉述劉朋義的慘樣。

李自修的眼前一片模糊，他的雙臂抖的用不上力。沒了指甲的手指摳不緊地面，還有兩條廢腿拖累著他，讓他挪動的分外艱難。

嬌嫩指尖上的嫩肉已經被粗糙的地面磨掉了，李自修爬過的地面有兩道長長的血痕。

手抓在廟門檻上的時候，李自修忽然扭頭狠狠地瞪向扶搖新君的金身，他嘶吼著：“你為什麼不管！？你不是很靈嗎！我們在你面前結的契，受你庇佑，你為什麼不管我們——！！”

“啊？！你為什麼眼睜睜看著……你不是神嗎？！你睜眼看看啊，你倒是瞧瞧啊……”

張程浩嗤笑出聲，他瞧著一向怕疼的李自修這樣折磨自己也要爬到劉朋義身邊，憤怒、嫉妒將他僅有的理智也燒沒了。

張程浩眼神冰冷，臉色黑的能滴出墨來，他說話的語氣卻是輕飄飄的，甚至還帶著調笑：“我竟不知你還信這些……你求他不如求求我，只要你保證以後不跟人亂跑，我就放了劉朋義。”

李自修低著頭在袖上抹掉眼裡的淚，咬著嘴唇嚥下嗚咽往外爬。

廟的門檻有些高，李自修用胳膊撐著身子從門檻上爬過，在翻過去的時候他掉了下去，順著臺階滾到了地上。

李自修在滾落的時候咬破了嘴唇，下唇上的一小塊兒唇肉被他咬掉了一塊，耷拉在下頜上。

一抬頭正好對上劉朋義無神的雙眼，劉朋義的眼神已經渙散了。

李自修伸出手去夠劉朋義，他看到劉朋義嘴角輕微地抽動了一下，緊接著就在李自修眼前，劉朋義的瞳孔擴散，忽然沒了動靜。

“嗚……”李自修的喉嚨裡擠出一絲氣弱的嗚咽，他閉上眼睛，用頭砰砰撞著地面。

劉朋義死了。

李自修心裡清楚劉朋義死了。

就在他眼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他甚至覺得劉朋義就是為了再看他一眼，才強撐到了現在。

【好疼啊。】

【哥，我好疼啊 。】

李自修的手摸在劉朋義的眼皮上，他哭著用顫抖的手給劉朋義合上眼皮。

【劉朋義，我好疼……】

就在李自修的手下，被撫上的眼皮又再次睜開，灰敗的眼球盯著李自修。

【哥，你是不放心我嗎？】

【劉朋義，你走慢點，奈何橋上等等我。】

【我就在你後面，你一定要等我。】

“啊……啊——！！！”李自修抓緊劉朋義的手，大喊著“張程浩我與你不共戴天，下輩子我一定將你剝皮吃肉，讓你生不如死！！！”撞死在埋在土裡只凸出一個尖的石塊上。

“自修——”張程浩驚慌的聲音，是李自修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太陽穴撞到石塊上時，他用力太大，因為慣性腦袋被彈了起來，重新落在地上。

殷紅的血自太陽穴的破口和耳孔裡汩汩流出，李自修緊緊抓著劉朋義冰冷的手，擴散的瞳孔對視著已經映照不出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