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恆吃了飯,身上有了些力氣,自已穿上鞋站起來。
他的身子太久沒有活動,腿腳都是軟的。
江恆走得很慢,他感覺自已走了很久才走到門邊。
江恆靠著門,看著外面隨風翻騰的草浪。
花圃裡栽的花也開得很好,全都是江恆自已挑出來的那些。
院子裡的井邊還開墾出了一塊菜地,種了一些常見的蔬菜。
蝴蝶在花朵上上下起舞,遠處的密林也還是老樣子,好像一切都沒怎麼變。
只是多了幾間房,肖陽做菜也更加熟練了。
江恆深吸了口氣,花香草香泥土香,他是真的喜歡這裡。
當初雷電擊打到地面上的痕跡已經沒有了,被時間填平了,被肖陽填平了。
飯菜的香味飄過來,江恆吸了吸鼻子,轉頭對上肖陽看過來的視線。
江恆的桃花眼眯起,衝著肖陽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好香。”
肖陽得了鼓勵,手中翻炒的鏟子揮的更勤了。
江恆就坐在門檻上,腳踩在臺階上,支著下巴看著陣陣隨風翻滾的草浪發呆。
肖陽做好了飯菜,將桌子擺在院子裡,又拿出兩個凳子,將飯菜都擺齊了,這才小聲地將江恆喚回神。
江恆看著滿滿一桌子飯菜,將手搭在肖陽伸過來的手上,起身過去坐到了凳子上。
肖陽做的都是江恆常吃的,是江恆帶他去酒樓時經常點的。
江恆拿著筷子,看著這一桌子菜,遲遲沒有動筷。
肖陽有些忐忑地望著江恆:“怎麼了?看著沒胃口嗎?”
江恆笑了笑,搖頭:“不是,只是瞧著都挺香的,不知道先吃哪個。”
肖陽主動給江恆夾了一筷子,看著江恆吃進去,問道:“喂到如何?”
江恆嘴裡依舊嘗不出食物的味道,以前有仙術的時候是,現在成了凡人還是。
但他還是點頭讚許:“很好吃。”
肖陽鬆了口氣,將凳子往江恆那邊挪了挪,挨著江恆,一筷子一筷子地給江恆夾菜。
兩人吃完了飯,江恆想要到處走走。
走了沒多遠,江恆的腿腳就不行了,他走不動了。
江恆沒跟肖陽說,只說是想在草地上坐一會兒。
肖陽陪著他坐到草地上,江恆看景色,肖陽看他。
江恆已經很久沒有感覺過這種疲累和無力感了,從他去世以後,這兩種感覺好像就離他而去了。
現在猛然又體驗了一把凡人的感覺,還真覺得很不適應。
主要是很不舒服。
江恆調轉了方向,遠遠看著他和肖陽的小院子。
肖陽跟著江恆轉了方向,一隻手繞到江恆背後,讓江恆倚靠在自已手臂上。
肖陽的聲音很小,也很輕,是一如既往地讓江恆感到安心的可靠音色:“若是呆膩了,咱們就去外面轉轉。”
江恆沒有問肖陽是如何出去的,又是如何進出自如的。
他知道肖陽的身份,這些對於肖陽來說都不是事兒。
這個結界裡,只要肖陽想,他幾乎都可以主宰。
聽肖陽說如今十年過去,現在早已超過了那個會讓結界重置的年限。
江恆有些好奇外面變成了什麼樣子,那些人是不是還好好活著。
江恆有心想去瞧瞧,但是可能是因為他剛醒過來,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精神力也不足,老是覺得睏倦。
“明天去外面瞧瞧吧,現在我有些累了。”
肖陽側頭,將腦袋搭在江恆肩膀上:“好,咱們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去外面轉轉。”
江恆放鬆了身子,跟肖陽依偎著閉上了眼睛。
江恆的呼吸很快變得綿長。
肖陽能聽到江恆緩慢的心跳聲,肖陽的手攏住江恆,探查著江恆的身體。
江恆的身體跟之前比起來有很大的改變,之前是江恆和人偶融合,人偶長出血肉。
現在則好像是人偶直接變成了凡人的身體,還是身體不大好的那種。
這裡沒有黑夜,自從肖陽第二次覺醒後,就再也受不了黑夜。
江恆就是在夜裡出事的。
江恆靠著肖陽睡熟了以後,肖陽輕輕地將江恆抱起來,抱回了屋子。
他將江恆放到床裡面,自已也脫了鞋合衣躺在外側。
他和江恆成了伴侶已經十年了,但是像現在這樣和有溫度的江恆相依而眠的日子總共只有短短几日。
肖陽好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江恆睡醒後,肖陽就帶著江恆出去了。
肖陽帶著江恆直接來到了他們曾經待過的那個集市。
肖陽和江恆拉著手,沿街慢悠悠地走著。
不少人瞧見他們兩個大男人拉著手,投來新奇的打量目光。
江恆沒管這些目光,肖陽也只當看不見。
街邊還有支著攤子給人畫火焰紋的小販,江恆抬頭打量肖陽額間的火焰紋,抿唇笑了起來。
當初為了混淆視聽才弄的這種手段,沒想到真的成了一種流行,而且一流行就是十年。
“八斤,也想畫一個嗎?”
江恆點頭。
肖陽給了小販一點銀子,拿過小販桌上的筆,在江恆的額上畫出了跟他一模一樣的火焰紋。
借筆只是不想太扎眼,畫出來時用的顏料早已變了。
肖陽畫完後,將筆給小販放回去,從桌子上拿起鏡子,讓江恆照照。
江恆衝肖陽豎起了大拇指,讚許他畫的好。
肖陽眯著眼笑,帶著江恆去了當初聽說書的那家酒樓。
那裡現在已經沒人說書了,裡面吃飯的人很多,但是江恆覺得沒有之前那麼熱鬧。
依舊有小姑娘衝著肖陽不住打量。
肖陽現在換了容貌,沒有之前那麼出眾了。
但是身形和身高都在那裡擺著,在人群裡依然很出挑。
江恆戳戳肖陽,指著一直往這邊看的小姑娘讓肖陽瞧。
肖陽有些不高興了,帶著些撒嬌又摻著些抱怨說道:“你怎麼老看別人。”
肖陽將跟江恆交握在一起的手擺到桌子上,很嚴肅的跟江恆說:“你只要看著我就好。”
江恆點頭,想將手重新放回桌下,被肖陽強勢固定。
萬幸店小二正好端著菜過來了,江恆倚著要用手夾菜,將手從肖陽手中抽了出來。
算上肖陽,江恆一共談過三次戀愛,只有肖陽如此坦蕩地將他們兩人的關係擺到明面上,不怕人看不怕人猜。
哪怕在肖陽眼裡,他死了十年,肖陽依舊守著他不離不棄。
江恆是真的打從心底裡感動。
吃過飯,江恆提出想去玄宗看看。
肖陽想帶著江恆直接飛過去,但是江恆想自已走。
江恆想體驗一下四歲的肖陽,一步一步走到天梯,又從天梯爬上去是什麼感覺。
肖陽在路上,跟江恆說了玄宗的一些變化,但是隻是大概說了一下,沒有說全。
當江恆聽到他的那支山峰已經有了新的峰主,而且玄宗掌門還廣招弟子後,江恆心中瞭然。
這應當是那位仙君躲在山洞中算準了日子。
瞧著一直沒有什麼風波,覺得風暴已經過去,當真在這結界中當起了他的玄宗掌門,過起了日子。
江恆一路上走走停停,竟然走了大半年之久才走到天梯下面。
因為玄宗現在廣招弟子,所以天梯一年四季都可以攀登。
江恆邁步走上去,走的第二步就覺得雙腿就像是綁著石塊一樣抬不動。
江恆朝著肖陽露出一個苦笑:“我現在沒有靈根,也沒有仙法,這天梯不認我了。”
肖陽心疼,像江恆當初對他一樣施法,讓江恆得以輕鬆的上去。
江恆握緊了肖陽的手,說了句:“你當初在這裡走得很累吧?”
“不累,若是再來一次能遇到你,我依舊會走。”
江恆笑了笑,覺得緣分真的很奇妙。
若是他沒有心血來潮要下來瞧一瞧,若是再晚一會兒,或許就是另一番樣子,另一種結局。
江恆以前不覺得,現在變成人了,即便是有肖陽的仙法幫襯,依舊覺得走得很累。
江恆站住腳,抬頭看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天梯,問肖陽:“以前就有這麼長嗎?”
肖陽低低地笑出聲,給江恆擦掉額上的汗:“以前也是這樣長。”
江恆跟著肖陽笑起來,而後敲敲自已的腿,繼續往上邁步。
一路上,江恆和肖陽遇到了幾個從上面往下返的人,想來是實在堅持不住了,選擇了放棄。
等他們下去,看不到人影后,肖陽貼著江恆的耳根小聲地給江恆講悄悄話:“這天梯的盡頭就在前面,沒成功上過天梯的人,看不到那裡,只有走上去才能破了這障眼法。”
江恆有些可惜地扭頭往後瞧。
肖陽的唇擦過江恆的耳朵,耳垂在肖陽唇邊輕輕地彈了一下。
肖陽的喉結大幅度上下滑動。
江恆也感覺到了,一時有些愣。
他跟肖陽在一起倒是時間不短了,肖陽也經常貼著他的臉親親摸摸,但是兩人始終保持著距離,從未像現在這樣碰過江恆的耳朵。
江恆的耳朵泛紅,臉也紅紅的。
肖陽眼眸顏色加深,但看著江恆僵直的背脊,也只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帶著江恆往前又邁了一個臺階。
氣氛有些曖昧,江恆假裝咳嗽了幾聲,妄圖打破這種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