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裡屋,老者讓座。
李莫離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了少年真容,如果不是脖子上凸起的喉結,他還真以為這是一位喬裝打扮的女子!
面板白皙如雪,光滑細嫩,彷彿脂粉未施,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明亮而晶瑩,猶如明淨的湖水。
不僅如此他五官輪廓分明,嘴唇修長豐滿,坐姿端正,身形挺拔,卻又給人一種英俊陽剛之美。
就彷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和最美的女人的集合體。
看得二狗子一時間呆在那,痴痴地盯著那少年。
他從沒見過如此好看的人,況且對方還是個男人,其實二狗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失態了,但是他就是情不自禁。
而那少年被他這麼盯著,臉蛋上泛起一抹紅暈,眼睛裡閃現出一絲羞怯的光芒,在注意到眼前之人盯著自己後,立刻把頭撇向一邊去。
二狗子突然萌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我要保護他!我決不能讓他受傷害,哪怕他騙我我也要保護他!”
“咳咳!”嚴將軍用咳嗽聲提醒李莫離注意一下形象,哈喇子差點兒流出來了!
二狗子被旁邊老者提醒後,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立刻從剛才的窘態中恢復過來。
這就是二狗子這麼些年來,在江湖上歷練出來的本事,反應極快,且臨危不亂。
要是一般人像他剛才這般失態的話,肯定會尷尬的說話都打結了。
“青絲柔軟黑如綿,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人面桃花相映紅,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若非兒郎身,定拜羅裙下。”
二狗子向那少年一作揖,嘴裡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意思你咋這麼漂亮呢?你要是笑一笑估計都能迷死人了,要不是你是男兒身,我真的要去當去當個舔狗了!
男子聽了二狗子的話後,竟然用手捂住嘴“噗嗤”一聲樂了。
旁邊那老者也是很驚訝,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厚皮之人!
這就是江湖散修與那些個名門正派的區別了,仗著自己是名門正宗的身份,這些個道家子弟無不是趾高氣揚,一副別人求我辦事我就是大爺的氣派,所以有些為人處世的能力,他們往往不如這些個江湖散修。
因為他們正指著這個吃飯呢!
其實嘴甜,是一種能力,是一種本事,也是一種修養。
說話讓人開心,會拍馬屁,也是給別人提供精神利益,而且越是不差錢、地位高、身份尊貴的人,越需要這種利益。
這在他們看來,是一種精神享受,所以為何每個朝代都會有“奸臣”?難道皇帝不知道他們魚肉百姓麼?
非也,因為奸臣和忠臣是一個朝廷上必不可少的兩個部分,忠臣顧名思義,就是為了家國社稷嘔心瀝血,將國家和老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
所以他們更多充當的是檢察官的角色,看到皇帝哪些做的不好,就提出來,一次兩次還行,可是三番五次,皇帝總有心煩意亂的時候。
這時奸臣就上場了,他們的作用就是和忠臣對著幹,讓本來攻向皇帝的炮火,引到自己身上來,讓皇帝有一兩天耳根清淨的日子。
可以說,奸臣是皇帝特地默許存在的,只不過是潛規則罷了,皇帝自己是不會親口承認的。
奸臣有一個能力是忠臣們所不具備的,就是拍馬屁!
因為把皇帝拍爽,是皇帝自身的需求,他需要這項服務,他還能指望那些個死腦筋忠臣來服務自己麼?不給自己添堵就不錯了。
忠臣會帶皇帝去遊山玩水麼?忠臣會進獻好東西給皇帝麼?忠臣會給皇帝引薦美女麼?
這些能力也只有那些個“奸臣”會,因為皇帝也是人,他也需要這方面的服務,只不過他不能說也不好意思說罷了。
正如一個女人最希望和沒錢的帥哥玩耍和有錢的老男人結婚一個道理。
嘴甜會說話只需要養成習慣,並不用你付出什麼,是最低成本高效率的一種方法。
這也是道家望聞問切裡的“問”字訣一項最基本的功力,“問”不僅僅是問一些關鍵資訊,還包括嘮嗑、拉家長裡短、美食、穿著搭配、老人小孩等等。
千萬不要小看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因為一個人最真實、最關鍵、最隱私的資訊往往就包含在上述資訊裡面。
套別人話要自己先設計好話題,千萬不能等著別人開口或者被別人帶進他的話題裡面去,這很是考驗一個道士臨場應變能力強不強。
二狗子在發現自己失態後,立刻將話題代入剛才自己和那少年產生尷尬的話題中,直接將對方誇的體無完膚!
沒想到這招令對方很是受用,那接下來就好辦了,至少那少年不那麼討厭自己,對自己的戒心進一步被瓦解了一層。
“小公子再次找到在下,可是為了心中那著急之事?”李莫離趁熱打鐵。
少年笑著問道:“為何一定是我有事找你而不是那位老者有事找你?”
二狗子一聽,心中暗道:“嘿!小嫩豆腐跟你道爺我玩心眼子是吧!故意出題考考我?”
二狗子玩弄著手裡的一枚銅錢,笑著說:“很簡單,從初次見面到現在,一切事項都是這位老者幫忙著跑前跑後,而小公子你都穩坐釣魚臺,很明顯那位老者要麼是您的管家,要麼是您的貼身保鏢!”
少年咳嗽了兩聲,表情突然變得疲憊而無神,沙啞而無力地說:“我身患重病,只能讓我父親幫我跑前跑後打點一切,對此我很愧疚,未能盡孝道......”
二狗子滿臉黑線,心想:好小子,說你兩句還喘上了!跟你道爺我玩欲擒故縱?小小年紀什麼不學,非學這些歪門邪道!你的純情與善良被狗吃了吧!
二狗子微微一笑,儘量將自己展現的溫文儒雅:“我不僅知道您是主事之人,我還知道您那管家是個高手!”
少年這時也不咳嗽了,狀態也變好了,只是神情有點驚訝:“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一來一回,二狗子還沒怎麼發力,那少年就敗下陣來,果然是塊嫩豆腐啊!
“很簡單,小公子你那雙手白皙如玉,光滑細嫩,指尖修長而纖細,怕是從不沾陽春水吧?!”
二狗子看了一眼那少年的手,又看著少年緩緩說道。
那少年聽後趕緊將手縮排袖管裡,隨後又伸出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此來緩解一下尷尬。
“小少爺,你們二人此次如此匆忙,行李都沒來得及帶全,大概是因為身邊小人得志迫害所致,不知小道我算的可準?”
少年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句話噎在嘴裡,想吐卻吐不出來,滿臉的驚訝寫在臉上,彷彿在說:“你怎麼知道?!就是這樣子的!”
少年剛想開口,卻被老者打斷:“小道長如此神機妙算,不妨幫老夫我算一算如何?”
二狗子眼看這塊嫩豆腐就要自己主動送上來讓自己給吃了,卻被旁邊這個煩人的老頭子給攪活了,心裡滿是不爽:“你很討厭,你自己知道嗎?”
“不知老人家要算什麼?”李莫離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裡透入出一副冷漠和淡然,聲音依舊保持著平穩與冷靜。
千萬不能在對方面前失了態,不然之前努力營造的法力高深、算無遺漏、超世脫俗的道長人設就要崩塌了。
“很簡單,你說我們是慘遭身邊小人迫害,那可否請道長算一算我們二人因為何事遭人陷害?”老者抽出一把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一邊倒茶一邊問道。
嚴姓老者這一步棋走得還算高明,算是給自己加了一道保險,老者的邏輯很簡單,你既然說你很牛叉,那請你證明你很厲害,如果證明不了,那你就是個騙子。
這一招對道行比較低的人來說殺傷力很大,因為對這一題只能猜,但是對於李二狗子這種混跡江湖的老油子來說,簡直就是送分題!
李莫離心中暗道:“這兩人怎麼都一副德行,先是嫩豆腐出題考我,這老的又來,看來道爺我不給你露兩手,你當我這個望聞問切的功夫白練了不成?!別說算所為何事這種毫無難度的東西,就連你倆拉的屎什麼顏色的我都給你算出來!”
道士在外擺攤算卦,願者上鉤,你找我來算卦是因為你有事有求於我,一般人是不會主動出題考道士的水平,因為這樣就算是得罪道士,那麼為了出於報復,道士會給你胡說八道,就是不給你準確的資訊。
像眼前這兩人,上來就出題考自己,這明顯就是不懂規矩,那什麼人會這麼不懂規矩呢?
再結合那少年的模樣,大致可以推算出他們家絕不差錢!而且是富得流油那種,那麼他們大機率不會因為錢、房產、地皮、商鋪這些“身外之物”而煩惱,錢對他們來講就是個數字!
窮的只剩下錢,也是一種煩惱啊!
那麼只剩下一種,會令這類人心煩意亂 那就是“權力”二字!
有了權,那些身外之物唾手可得!沒了權力這些東西也只是暫時的,不保值的。
當一個人不再為錢而發愁的時候,那必然會為權而發愁!
二狗子將眼睛閉上,把玩著手裡的那枚銅錢,將銅錢在桌子上敲出“噠噠噠噠噠”的聲響,片刻後,他突然睜開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二狗子故意將最後一句語調拉的又長又重,顯得他對此事瞭如指掌,並且暗示自己能在此事上可以指點一二。
其實這句話二狗子也是偷換概念,將範圍無限擴大,只要是利益紛爭,那必然會產生矛盾,可能是為了金錢,也可以是為了爭權,還有可能是為了爭女人。
當然最後一個可能性很小,女人們爭他還差不多。
反正就不說你們究竟為何爭鬥,因為二狗子自己當然不知道所為何事了!只說你們鬥起來了,而且很明顯你們這一方輸了,都是一家人,為何要斗的兩敗俱傷呢?大家坐下來一起喝茶聊天有什麼不好?
這次輪到老者不淡定了,眉頭緊鎖,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並試圖在理清思緒。
而那塊嫩豆腐差點兒就從凳子上跳起來,滿臉的驚訝與驚喜,彷彿見到了能救自己於水火之人。
二狗子見狀,強忍住笑意,表面上依舊風平浪靜,內心實則翻江倒海:“一群菜鳥,連家門都沒怎麼出過,還考究起你道爺我來了!怎麼樣,略施小計就被拿下了吧?”
“老伯身材威武高大,雖然年歲已高,但依舊擋不住您那外洩的威嚴和力量,不僅如此你的手指粗大,指關節和指根部位佈滿老繭,應該是一位用劍高手!”
二狗子說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後,將銅錢收入懷中,就坐在那靜靜地看著那兩人,再也不肯說半句話。
意思很明顯,能算就算,別和道爺我玩虛的,要是不想算的話,道爺我就撤了,但前提是先把掛錢結了!
二狗子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你為何覺得我用劍而不是用刀?”老者突然問道。
“你他媽的沒完了是吧!”二狗子心中一萬個不開心。
二狗子笑眯眯地說:“很簡單,用刀之人慣用雙手持刀,所以兩手都有老繭,而用劍之人則習慣單手持劍,最主要原因就是刀比劍重!”
“我猜這位老者用的是軟劍,而不是硬劍,我說得可對?”
二狗子喝了口茶,抬頭看向老者問道。
此話剛說完,老者的面色就變了,整個人看上去好像沒什麼變化,可是他悄悄直起腰身,雙腿慢慢蓄力,一手慢慢地放下來,摸向腰部,另一手則將茶杯緊緊握住。
如果發現時機不對,他手上的茶杯就可以像暗器一樣砸向對方。
二狗子本來想賣弄一下自己的觀察能力,也就是望聞問切裡的“望”字訣,沒想到差點弄巧成拙,不知怎地觸碰到了對方的逆鱗。
因為對於武者來講,將對方分析的越透徹,對方就越沒有安全感,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主,稍有不慎就人頭落地,所以自己的真實實力藏的越好,那麼就越安全。
如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道士,竟然一下子就將自己的武器給講出來,這不得不提高警惕。
老者控制好情緒,盯著李莫離問道:“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用的是軟劍?!”
“很簡單啊,我在屋子裡面沒有見到常劍啊,而且你那腰間白晃晃的劍刃那麼明顯,那不用猜肯定是軟劍啊!”
二狗子慢悠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