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筋如蛇

筋骨天生，人有高矮胖瘦，筋骨也有孱弱強健之分。

陸錚一米八五，身體勻稱，筋骨只能算是中等。

吃過一些王鐵牛死皮賴臉乞來的剩飯，陸錚掙扎著坐了起來，按照趙博德的演示開始摸索。

修煉內功心法，熬練筋骨，本就是水磨的功夫，凡人修習，師傅不教個三五年，難窺門徑。

饒是天縱之才，沒有月餘，也是難！

那像趙博德這位煉氣修士，隨意演示了一遍，便不再管了，全憑雜役們的造化。

怪不得落月宗這麼多雜役，能修煉出內功的寥寥無幾，大成如王龍者更是鳳毛麟角。

大筋如龍，隱而不出。

人身本就有伏虎之力，只是被限制，被隱藏，沒有法門，強行爆發出這股力量，只會讓自己的身體受傷。

大筋伏虎功就是激發、調動、增強人原本力量的法門。

陸錚枯坐半天，終是無用。

大筋要活絡，身體得先熱。

夏練酷暑，冬練嚴寒，不是說說而已。

可他背後皮開肉綻，稍有動作便是鑽心剜骨之痛。

可能是前世服用太多抗生素的緣故，傷口簡單處理卻並未感染，反而有了結痂的徵兆。

“十天，我最少還需要十天。”陸錚握拳咬牙。

青松峰雜役弟子之間，人性冷漠，時有殘者傷者，孤苦伶仃，要麼病死，要麼餓死。

凡人如雜草，春風吹又生。

落月宗無視雜役，只因為這天下的凡人如牛毛。

“陸大哥今個有好東西了！”王鐵牛進門，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一隻胖鳥。

看著胖鳥陸錚不爭氣的嚥了口唾沫，雜役可沒有肉食可食，看著王鐵欲要生火。

“鐵牛吃生的，門外的傢伙可都是一群野狗。”

王鐵牛趕緊熄滅火星，“還是陸大哥聰明。”

將胖鳥開膛破肚，一人一半。

入口腥臭，咀嚼後甘甜，一下肚，胃裡生出絲絲暖意。

食肉者，勇敢而悍。

想要熬練筋骨，這肉食是缺不得。

“鐵牛捕鳥之事，萬不敢被人撞見。”陸錚憂心忡忡，只因趙博德不讓雜役私捕山中鳥獸。

“陸大哥放心，鐵牛曉得，私下捕鳥獸者不止我一人，他趙博德手眼通天，也架不住我們這群餓瘋的奴隸！”說到奴隸，王鐵牛僅剩下的一隻眼有火焰在燃燒。

“曉得就好，萬事小心，我讓你找的東西有著落了嗎？”

王鐵牛又從懷中掏出一小塊黃色石頭，“硫石有著落了，聽說煉氣修士用它煉丹，硝石並未發現。”

“不急，鐵牛好好修行大筋伏虎功！”一硫二硝三木炭的經典配方，只是陸錚用來對付雜役的手段，見識過修士搬山倒海的手段，憑藉這些東西可不夠。

說起功法，王鐵牛興奮了起來，“王大哥你看我給你耍耍！”

雙手抱虛，提臀下蹲，丹田鼓氣，然後氣走四肢。

陸錚睜大雙眼，清晰可見，王鐵牛皮下有小蟲走動。

這是氣洗筋肉的表現，大筋伏虎功第一層成了。

說起習武之資，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好鐵牛，快教教我！”陸錚看的眼熱。

“陸大哥莫急，你身體有恙，我給你說說我是如何修煉的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陸錚恍然大悟，眼前迷霧一掃而空。

這是破障見我，武道的一種境界，初步境界。

人本明珠，濁世染塵。

年紀越大，經歷越大，糾纏之塵越多，難以見我。

塵如業障，一層業障一層關。

不破障，難見真身。

內功修的就是真身，怪不得赤子之心一日千里。

陸錚方才明悟， 是自己心思太重，誤了自己。

“良師，鐵牛你是我的良師！”

王鐵牛嘿嘿之樂，遭此苦難，心生怒火，仍未蒙塵這顆赤子之心，鐵牛的天賦可見一斑。

十天後，陸錚背後傷口已然結痂，不幹重活，不存在再次開裂的可能。

陸錚沒死，趙博德自然是不情願的。

“十三天，整整十三天沒有幹活，不罰你何以服眾！”趙博德怒斥陸錚。

陸錚隱忍不發，低頭不語，他知道此時他敢說一句話，趙博德就能當場殺了他。

至於罪名，笑話！

處死一名奴隸，要什麼罪名！！

“李登師叔缺個藥童，你去吧！”

藥童！

陸錚瞳孔一縮，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身為能煉丹的修士，打雜燒火的童子怎麼會缺。

他們缺的是試藥的童子。

看出陸錚的猶豫，趙博德眉毛一挑，“怎麼，不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突然聽聞如此天大的好事，一時喜悅不知所措。”陸錚勉強擠出笑容。

“這就好。”趙博德嘴角含著冷笑，遞給陸錚一張指路符。

指路符，顧名思義，指路拜仙。

拾階而上，青松峰半山腰是藥田，山頂則是神仙居。

沒有指路符，仙路不顯，仙人難見。

行至藥田，一壯漢堵住去路。

“你竟然沒死？”王龍詫異。

“滾開，好狗不擋道。”陸錚眼角瞥了一眼。

“小子你找死！”王龍人狠話不多，一拳朝著陸錚面門打去。

陸錚拿出指路符擋在面前，拳風頓停。

“原來是個死鬼！”王龍唾罵一聲，轉身朝著藥田走去。

死鬼？

陸錚摸了摸心臟，誰生誰死還真不一定。

指路符緩緩燃燒，一縷奇香攀雲而出，行至山頂，化而成鳥，啼鳴一聲，化作一道流光遁入青峰深處。

等待片刻後，雲散，石階現。

此處石梯，光亮如鏡，石面有獸影隱現，踏上石梯，一股冷氣直衝天靈。

忍住拜服的衝動，陸錚一步一梯，拾級而上。

一個時辰後，陸錚一口吐出丹田中的濁氣，有絲絲氣流遊走全身，充沛體力，因而並不覺得累。

嘀的一聲脆鳴。

一隻雲氣青鳥飛至眼前，指路符又來帶路了。

山頂奇石怪樹，相得益彰，各色繁花，飄香十里，更有仙鶴靈獸嬉戲打鬧。

穿奇景，越繁花，雲霧深處有仙居。

飛簷朝天，如巨人託天。

雕樑畫棟，栩栩如生。

行至一殿，有玉面童子相迎

這童子粉雕玉琢，不是活物，乃仙道術法，玉山童。

玉山童，又名馭山童，乃馭使鬼神一道，封精魄於玉精，化而為人，天生陣眼，守洞有方，其中以幼兒精魄為極品。

陸錚肉眼凡胎，見識淺薄，哪裡知道此等秘法，心中直呼神奇，同時對此中主人也產生了好奇之心。

“來了？”蒼老的聲音從深處傳來，如魔音入耳，直衝腦海。

陸錚直覺全身汗毛立起，彷彿有東西撫過他全身肌膚。

“不錯，氣血通暢，身體還算好，這次算趙博德那小子運氣好，若是這次還送個病秧子上來，老夫一掌拍死他！”

話音剛落，一鶴髮童顏白袍修士突然出現在眼前。

見陸錚想說話，修士直接打斷，“無需多言，我送你一場造化，熬過了都是你的，熬不過，那便是你命不好。”

陸錚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動不了了，緊閉的嘴，自己張開，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修士從玉瓶中倒出一顆黑白相間的丹藥，捏在手中，“小子這是千蟲爆靈丸，千蟲老夫沒湊齊，只得找些替代品，你先替老夫試試這丹藥的效果如何。”

丹藥入口，難言的腥臭直衝天靈。

修士眼睛一瞪，竟然壓下了陸錚嘔吐的身體反應。

陸錚吞下的哪裡是一顆丹藥，分明就是一顆燃燒的火炭。

修士放開壓制，看著在地上扭曲哀嚎的陸錚，不時用靈識在玉簡上記載著什麼。

陸錚猶如身墜火窟，又如千蟲撕咬。

他的肉身，他的意識，他的靈魂，彷彿都要被撕碎……

磅礴的靈氣無處發洩，沒有靈根這天地枷鎖，根本無法吸收著源自天道的力量。

經脈寸斷，肌肉崩裂，然後面板開始龜裂。

裂開的傷口不見血跡，反而是道道黑紅色如岩漿一般的東西……

靈氣霸道，掠奪一切，這是生命和氣血被燒乾的跡象。

看著形如干屍，氣若游絲的陸錚，修士搖了搖頭，“火頭蟲，火尾蟲，火尾蟲……不能太多啊！”

修士轉身離去，立於旁邊的玉童動了，提著陸錚的腳腕拖了出去，隨手一扔，有一隻仙鶴飛來，接住乾屍，朝峰下飛去。

峰後有斷崖，崖下枯骨成堆。

砰的一聲，陸錚的身體砸入枯骨堆中。

靈氣如火，終究使褻瀆的凡人成為枯骨。

藍色的水珠開始閃耀，旋轉，越來越快，漸漸成了一片黑色的旋渦。

黑色旋渦開始吸收，滋養身體，重塑經脈。

大量的靈氣被消耗，火漸漸熄了下去。

咚咚咚……

復甦的心臟重新跳動，越發強勁。

匯聚于丹田的那點氣，開始遊動，壯大，充斥四肢百骸，強健身體。

爾後，筋骨跳動，活躍。

筋骨活動如蛇，這是大筋伏虎功修煉有成的徵兆。

功法境界有入門，小成，熟練，大成，宗師之分。

所謂有成，就是熟練，沒十年苦功不可得。

大筋如龍，那只是吹噓之詞。

龍是何物，天生霸主。

若大筋如龍，豈不有超越真龍之力。

一隻強有力的手從枯骨堆中探出，一把捏碎一隻礙事的骷髏。

裸著健壯一圈的上身，陸錚站在枯骨之中。

冷眼看著皚皚白骨，站在深淵，怒視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