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望去。
一個面容飽滿,姿態雍容的女人跌跌撞撞奔下車來。
紅唇大波浪,粉紅的高奢成衣,一身裝扮,在漆黑的人群中分外養眼。
也不知買通了哪路神仙,漆黑的邁巴赫竟然直接開到了墓碑旁邊,三四個大長腿黑衣保鏢嚴陣以待替她開道。
饒是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人,也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了。
江漓沒動。
田教授嗔怪地看了女人一眼:“翠翠,幾年不見還這麼毛躁,快過來讓你爸爸看看,不是等你我們早走了。”
“對不起媽,飛機晚點了,我這不是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上次打電話不是給您說了嘛,我叫麗薩,喲小漓幾年不見又長高了啊?”
汪翠翠的到來,給人群驚起一陣漣漪,宋純看不清江漓的表情。
但她依然保持著沉默。
田教授忍不住數落:“你看你這媽當的,小漓都參加工作了,參加工作怎麼還會長高?”
女人訕訕的:“是是是,您看我這腦子。”
然後從保鏢手裡接過鮮花,放在墓碑前:“爸,媳婦不孝,來看您了。”
宋純身邊兩個年長的老教授小聲議論:“哎,小漓攤上這麼個媽也真是倒黴。”
“可不嘛,生下來一口奶都沒吃過。”
“真是不像話,知道要掃墓還回來的這麼晚?”
“你不懂了吧,昨天是時裝週的的後一天……”
“我記得,她改嫁的那個老頭子十年前就死了嗎?她怎麼還那麼風光?”
“老頭子又沒有孩子,留下的資產她幾輩子都花不完,小漓又這麼爭氣,她有滿世界浪蕩的資本。”
“哎……你說這都什麼事啊。”
“這媽還好,我聽說小漓那爹……”
“噓,別胡說……”
宋純靜靜地聽著,下意識往左邊挪動了一下腳步。
清明時節雨紛飛,今天雖然沒有下雨,但天氣也陰得很。
江漓筆直地站在田教授身邊,高大的柏樹拔地而起,風裹挾著幾株枯黃的柏葉落在江漓瀑布般的髮絲上。
汪翠翠輕輕替她撥開,她動也不動,像是入定了一般,對周圍的一切都恍若未覺。
祭掃結束,眾人步行來到墓園門口。
汪翠翠大聲招呼眾人:“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包了聽風來,大家賞個臉,一起去吃頓便飯。”
聽風來是整個江城最豪華的酒店。
普通人為了一個房間甚至一頓飯等幾周甚至一個月是家常便飯。
可她剛來就能包下,很難不讓人刮目相看。
田教授擺了擺手:“你們去吧,我們老的就不去了,你們年輕人玩你們的去。”
“媽,您是今天的主角,您都不去,我們這些小輩還怎麼去?是不是啊?小漓?”
江漓對此反應很平淡,她轉身對肯西他們抱歉地笑了笑:“謝謝你們能來,有心了,今天就不招待的大家了,改天再聚。”
“好的,你也回去休息一下,我們就先走了。”肯西林說完,對汪翠翠微微欠身,其他藝人都非常體貼,紛紛告辭。
汪翠翠傻眼了:
“別走別走,你們怎麼能走呢?你們不認識我,你們一個個我可是如數家珍啊,娛樂圈半邊天呀,頒獎晚會都湊不到這麼齊整,我在國外天天看你們的新聞。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們江總的媽媽,當然你們最好叫我麗薩,否則我可要翻臉哦!”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平易近人,更有幽默感,她故意拉長了尾音。
江漓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大家也都沉默著,話簍子黃香香垂著腦袋,目不轉睛盯著腳下的青草。
為了不讓自己尷尬,汪翠翠狠狠瞪了一眼身後的保鏢。
“哈!哈!哈!”保鏢們立刻仰天長笑了三聲。
那場面實在太詭異。
黃翠翠卻覺得自己一切盡在掌握:“怎麼樣,都跟我走吧……”
田教授看著汪翠翠的背影,搖了搖頭:“小漓,你跟你媽媽很久不見了,去玩玩也好,翠翠明天回家吃飯,我做你最喜歡的烤排骨。”
“哎,”汪翠翠甜甜一笑:“謝謝媽。”
送走田教授,汪翠翠又來拉江漓的胳膊:“來吧小漓,給我介紹一下你手底下的這些小朋友,哎呀這孩子生得真好看……叫什麼?宋……宋純?”
從進墓園開始。
蕭合的腦子就一直暈乎乎的。
完全沒有從宋純是首富家小少爺的人設中回過頭來。
沒想到江漓又有了這麼一個壕無人性的媽媽。
直到汪翠翠一眼在人群中點出了美貌的宋純,他才終於相信他們是真母女。
就連審美都在一個頻道上。
宋純一時間進退兩難。
現場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江漓不待見自己這個媽。
自己太熱情的話怕惹惱了江漓,不熱情吧,到底是長輩,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汪翠翠還想再說兩句,蘇蘇主動湊了上去套近乎:“阿姨您好,我叫蘇蘇……”
江漓沒再說話,沉默地緊走幾步。
申克已經替她拉開了車門。
她面無表情坐進去,走了。
江漓走了,眾人都不好再留,每個人都帶了車,一時間墓園外走了個乾乾淨淨。
黃香香與宋純擦身而過的時候。
她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譏諷:“可惜了,小少爺,想迂迴包抄先搞定小漓家長的計劃落空了吧?”
宋純輕笑一聲:“黃小姐的直播間剛開播一週,怎麼這就迫不及待要休息了?”
“你!”黃香香跺了一下腳,走了。
宋純和肯西林幾個拔尖的都走了,汪翠翠沒魚蝦也好,只好抓住蘇蘇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叫蘇蘇?會唱《最炫民族風》嗎?”
蘇蘇木訥點頭:“那太好了,走咱姐弟倆唱歌去……”
本來有機會的,但宋純並沒上江漓的車。
江漓看汪翠翠的眼神讓他心悸。
沒有恨,更談不上愛。
是比陌生人還要生澀堅硬的漠視。
與看一枝花,一棵草,一個物件兒沒有半點分別。
宋純想,江漓對自己到底是留有餘地的。
如果用同樣的眼神看自己,他連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蕭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老……小少爺,您……”
宋純沒有說話,只涼涼地往後視鏡瞧了一眼。
蕭合立刻打了個寒顫:“老闆,要查查江小姐和汪女士嗎?”
“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