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榆匆忙趕往醫院的路上收到了保鏢的訊息。

當時師弘正在過馬路,一輛摩托飛速疾馳把師弘給撞飛了,連帶著還有幾個行人受傷,但最嚴重的還是師弘。

保鏢當時沒反應過來,只是一剎那師弘就已經倒在血泊裡了。

師榆的心跌落到谷底。

大庭廣眾之下撞人逃逸,這件事會是偶然嗎?

她匆忙趕到醫院沒想到看到的就是兩張白色的病床。

程毓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蒼老的手背上打著點滴,她臉上還掛著淚痕,另一隻手牢牢地握著一隻滿是龜裂的大手。

順著看去,旁邊那張病床已經蓋上了白布。

師榆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旁邊的護士看得有些不忍心,很小聲的說:“對不起,我們沒能把你父親救回來,你母親得知你父親過世的訊息後傷心過度暈了過去,死死抓著他的手不肯鬆開。”

噩耗來的太過突然,師榆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

她只覺得耳邊嗡嗡響,世界的彩色再次褪去,只餘一片荒蕪的灰色。

“我,我媽怎麼樣?”

護士關切的說:“只是傷心過度,待會醒過來就好了。”

“好,謝謝,能讓我一個人待會嗎?”

“好。”

房門關上,空氣裡都是藥水味,師榆僵硬的邁動腳步走到另一張病床前,顫著手揭開白布。

一向慈愛的師弘雙目緊閉,臉上還有著不少的擦傷,本來應該是紅潤的面色泛著死氣的青灰,唇蒼白沒有血色。

師榆溫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師弘的臉頰,好冷,冷到了骨頭縫裡。

只一下她就快速縮回了手。

師榆心裡的難過像浪潮一樣湧來,一陣比一陣猛,痛苦快要把她的心臟都給擠壓爆了,她竭力的剋制著可是眼中的酸澀再也隱忍不住,哪怕是仰著頭淚水還是控制不住的大顆大顆的落下。

她淚眼朦朧的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程毓,再也控制不住崩潰的情緒蹲在地上,她握緊拳頭死死地抵在唇邊剋制著自己的哭聲。

媽受到的精神打擊太大才會暈過去的,不能這個時候把她吵醒,她還什麼準備都沒有做好,她連自己都沒能安撫好。

師榆拼命剋制但還是從唇齒間溢位了幾聲嗚咽。

嘴裡有了鐵鏽味,落到衣服上的除了淚水還有鮮紅欲滴的血。

為什麼會這麼突然!那個開車撞人的到底是誰!

師榆哭了很久,哭到眼睛乾澀再也擠不出一滴淚水,滿臉的淚痕狼狽至極。

她抱著膝蓋緊靠著師弘的病床渴望還能汲取一點溫暖,但是得到的只有冰冷。

咚咚咚。

聽到敲門聲師榆緩慢地抬起頭,黑漆漆的眼睛裡空洞一片沒有一絲光亮。

她動了動有些麻痺的腿站起身給程毓掖上被角隨手抹了把臉開了門。

門外站著兩位警察。

他們看到師榆的模樣也有些於心不忍,但該說的還是要說。

“師小姐,節哀。”

師榆看向旁邊的護士,“能麻煩你給我媽打一針鎮定劑讓她再睡會嗎?”

她必須把眼下的事都給處理完。

“好的,我去找醫生開醫囑。”護士立刻去準備東西了。

師榆:“麻煩了。”

師榆跟著兩位警察走到一邊,警察說:“肇事者已經抓到了在審問。”

師榆的眼裡這才有了一點點的微光,她一字一字說:“我想去看看。”

“好。”

師榆來到監控室,她死死地盯著監控畫面裡的那個男人,鬍子邋遢滿臉風霜,但是她很確定她不認識他!

“你為什麼要撞師弘?和他有什麼過節?”

“師弘?誰啊不認識。”

“就是你撞的那個人你還說不認識!老實交代!”審訊警官疾言厲色。

男人無所謂的哼笑了聲擺爛的往椅子上一靠,“我說的就是真話,愛信不信。”

“那你為什麼撞他?”

“我本來就不想活了,就想拉幾個墊背的,誰讓他運氣那麼差剛好在那,只能怪他運氣不好。沒關係,你們判我死刑吧,我和他一起作伴,路上也不孤單。”

警察對視兩眼暫時離開了審訊室。

師榆死死地瞪著眼,她攥緊了拳頭,手背上被她咬出的牙印還帶著血。

她不信,她不信!

“你放心,我們不會只聽他的一面之詞,我們這邊已經去查他的情況了,我問一下情況。你先坐,喝杯熱水吧。”

師榆沒有接,她像木樁一樣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那個人。

沒過多久,訊息確實傳回來了。

這個人叫劉遂,家裡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他住在廢棄的危樓也沒有什麼朋友,幾乎就是混吃等死,從那危樓裡找到了一本小本子,裡面記錄了他家裡有遺傳病,他一直沒有病發以為自己會是幸運的那個,但沒想到他也開始發病了。

Friedreich共濟失調1型。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在他的本子裡他極度的厭世,覺得憑什麼他這麼慘。

他看起來很滄桑但其實才二十五歲,他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不想被病痛折磨所以搶了一輛摩托就在街上迅速的飛馳想要找幾個墊背的。

警察又進去和劉遂說了很久,劉遂的情緒這才一點點的變了。

“對,我是故意的!”他拷著手銬的雙手用力地捶打著桌面,雙眼通紅。

“我是想要讓人給我陪葬!但是我雖然過的一地雞毛可也從來沒傷害過別人,我也很猶豫!我幾乎都快要放棄了!”

警察詢問,“那你為什麼要撞師弘。”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看見了,他的腿是瘸的!他是個男人啊,可是他的腿瘸了,他就算是活著也只會給家庭帶來負擔,所以我選擇撞他。”

劉遂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我這也算是臨死前做了件好事。”

師榆早已乾涸的眼眶又止不住的溼潤了,她狠狠地咬牙就朝審訊室衝了過去,警察都根本拉不住也攔不住。

她猛地敲門發現打不開在外面聲嘶力竭。

“你憑什麼這麼覺得!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以為是害了一個多麼美好幸福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