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巷子裡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基地現在還不大,隨著中午的溫度突破了65攝氏度,許多人已經把日常生活和生產放到晚上進行,是以基地裡的夜晚比白天還要熱鬧幾分。

尤其是在核電站已經能給部分社群拉網通電後,星星點燈的燈光托起了短暫的人間煙火。

伴隨著基地的倖存者越聚越多,如今已經自發的組織出了早市和晚市,以物易物的原始本能再一次被啟用。

不遠處,蔣帆拖著毛奉駐足在一個賣油脂的小攤前,馮瑜正要上前匯合,就見兩人拿出一個泡沫箱子,小攤老闆鬼鬼祟祟的掀起泡沫蓋一角看看,隨後又蓋嚴實。

遮遮掩掩卻又有說有笑的樣子,馮瑜疑惑了,難道在交易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她推著腳踏車,繞過人群,站在邊緣看過去,就這麼兩分鐘的功夫,毛奉和蔣帆已經離開,尋不見蹤影。

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明明是生意最好做的時候,那小攤老闆卻收攏了桌布,準備離開。

這就收攤了?

體積不小的泡沫箱子包在桌布裡,搭在肩上十分顯眼,看人群裡幾個不住側目的打量,就知道他已經被盯上。

渾水摸魚的混子可不在少數,街上裡一打眼望過去,但凡身上沒帶東西還賊眉鼠眼四處打量的,基本可以判定是來佔便宜的二混子。

想了想,她推著腳踏車也跟在屁股後頭,尾隨那小攤老闆出了市場。

始終跟在十幾米開外的地方,眼見著那人被包抄著落入黑暗中,馮瑜蹲在牆角偷偷打量。

“識相的,東西放下,饒你不死!”

為首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他身後站著幾個蓬頭垢面的混混,末世裡大多數人都是這副衰樣,從外表也看不出什麼門路。

聲音從黑暗裡傳出來,聽著噗噗的悶拳聲,馮瑜拿出竹弩,她最見不得搶人物資這樣的事,站在土堆邊上,對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比劃了幾下。

十幾米的距離,頂天就是皮外傷。

咻咻

馮瑜心底冷笑,這給你們能耐的,基地裡雖然不乏大魚吃小魚這樣的欺壓,但真敢動手取人性命的卻少見,不為別的,開荒需要人。

外頭進化植物多如山海,開荒的工作十分危險,鑑於大部分都是一去不回,基地正愁沒人愛接開荒的任務,所以像這種犯了人命官司的基本全拉去勞改開荒。

這樣的人,死在外面都沒人追問。

伴隨著幾聲痛呼,“他媽的!誰放暗箭!出來!”

“大哥,是竹子!”

那小攤販倒是能耐,面對包圍圈絲毫沒有懼色,將手裡的包裹往身後的房樑上一拋,袖子一擼高聲道:“嘿,有種的就動手!”

馮瑜目瞪口呆,看著一窩蜂往房樑上衝的二流子,腦子裡只剩一句話:這人怕不是個傻子!

人家就是衝著你的物資來的,你就這麼一扔,可不是正中對方下懷?

還有種就動手?這話就跟黑道大哥問你瞅啥,然後你回瞅你咋的一樣。

純屬找架打。

“住手!住手!”

正想再出手的馮瑜被手電筒一晃,眼見著一行後背別槍的便衣叱罵著跑過來,一場一觸而發的戰鬥消弭於無形,幾個小癟三被繳的被繳,逃跑的逃跑,打劫變成了鬧劇。

吃瓜最好笑的事情無異於吃進舞臺中央。

“那邊推腳踏車的!站住!”

估計末世前都是正經群眾,一聽正義凜然的一聲站住,馮瑜條件反射似的就停下了腳步。片刻後,她在鐵皮搭建的臨時派出所裡無語望天,出門不看老黃曆,喝水都塞牙。

外頭是曲主任和他們掰扯的聲音,馮瑜像個等家長來接的小孩兒一樣坐在空置的詢問室,和那小攤販大眼瞪小眼。

攤販一雙混濁的眼睛迷茫的看向馮瑜,暗暗打量,心中莫名起伏。那竹子他看過了,分明就是特意削出來的竹箭。

最近基地越來越多的人進來,交易的機會多了,可風險也多了。原本接應的人沒有出現,還破天荒的頭一回撞上便衣警察,更是碰上個拔刀相助的路人。

天下紅雨了。

心中疑惑,但還是禮貌的咳了一聲,“我叫劉松,兩個月前來基地的,一直都在做點小生意,今天幸虧遇見您了,要不是您拔刀相助,我這還……呵呵,等出去了還請您賞臉喝杯茶水。”

呵呵,做生意的人都鬼精鬼精的,馮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眼神打量著他放在腳邊的泡沫箱,開門見山的問:“你賣的什麼油啊?收油嗎?”

空間裡還有近百斤的熊油,凝固出來有點介於花生油和豬油的質地,但味道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做出來的肉餅只能捏著鼻子吃,不如騰出些地方來。

劉松面色遲疑,“油倒是都收,不過是以食用油為主,汽油柴油那些不要的。”

小本買賣,基地如今能看見汽車進進出出,汽油和電能是十分緊俏的貨物,電能普通人沒法子,畢竟核電站完全把持在基地手中。先頭他也做汽油生意,只是汽油從水下的郵箱裡抽出來,良品率實在不高。

年紀大了,跟人撕逼不佔優勢了,還是做點安全的生意,畢竟還要養家。

空間急需斷舍離,馮瑜也沒矯情,直接問,“動物油呢?”

劉松不動聲色的打量馮瑜,一個瘦削的女人家,但末世裡不可小瞧任何一個看起來精氣神健康的路人。

自己是因為手裡帶著疫苗,所以外頭有人來幫他同派出所交接。那面前這個女人呢?是誰在保她?

摸不清對方的來路,劉松稍加考慮,比劃著手指頭報了一箇中規中矩的價格,“我也不糊弄你,這些東西如今普通人是花用不起的,都是往上頭送,按成色,這個價起。”

看著一根手指頭在眼前搖晃,熊油成色雖然好,但味道嘛……連馮瑜這個捱過好幾年餓肚子的人都覺得難聞得緊,一斤熊油一斤糧食?怎麼也得兩三斤吧!

馮瑜眉頭皺起來,想起小時候媽媽帶著她去砍價的場景,拉扯道:“價格還有沒有商量?我之前撿了頭熊,費了好大勁才熬出來的。”

一百斤熊油就換一百斤糧食,太便宜了。要是實在談不攏,大不了回頭想辦法找點紅花或者藥材做成藥油。

“大姐,十斤糧食一斤油還便宜啊?!”劉松眉頭一擰,他頭一回誠心做生意。

見馮瑜圓圓的眼睛,劉松彈了彈褲腿上的灰熊油雖然難得,但畢竟是油,又不是受歡迎的熊掌熊鞭,這個價已經很實惠:“美女,你去外頭打聽打聽,我這開價肯定是最高的那一波。”

這是真的,他能開這價,是篤定有幾個高層客戶手頭寬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