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打折菜

見著黃花蛇沒什麼惡意，馮瑜收起竹籃推上腳踏車，剛剛剷草的時候發現前頭路地下有個橋洞。

她準備暫時去那裡待著，先躲過高溫再說。

“田潔？”

推著腳踏車三步並兩步從路邊的牆根鑽進草叢，跳到橋洞裡，看著橋洞陰影裡蜷縮的身影，那件熟悉的黃白相間的T恤，底下掩蓋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油亮亮的綠頭蒼蠅快要淹沒女人裸露在外的面板，女人的腦袋掩蓋在簡陋的‘房子’裡。

‘房子’是一塊彎曲得看不出顏色的柵欄搭著一張油布，將將把腦袋放進去，阻隔了蒼蠅的侵襲。

馮瑜試探著叫出名字的時候，那‘房子’動了動，一時間也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底下的人動了。

只是這一動，坍塌了半邊的橋洞裡頓時蒼蠅漫天飛舞，嗡嗡嗡的聲音不絕於耳，她反射性的抬手擋住面龐時，只得任由手裡的腳踏車把脫出掌控，哐噹一聲朝地面摔去。

蒼蠅太多了，手裡一閃，憑空出現了一把燃燒著的艾草，濃煙驅散了蒼蠅群，扶起腳踏車，對著地上又叫了一聲，是田潔嗎？

即便對方沒有回答，看著蒼蠅散去後，這熟悉的穿著打扮和體型，馮瑜心頭一緊。

她又從空間掏出一把還沒來得及搓艾絨的艾草，和手裡沒燃完的一起在通風的地方點燃，轉身抬手拖開那柵欄‘房子’，露出了那張熟悉的臉。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面板燥皺，顴骨突兀，雙眼緊閉，胸廓幾乎沒什麼起伏，沾滿土屑也能看出皮肉毫無血色。腿上和腰上佈滿了山石割開的傷口，血液已經乾涸結出黑黢黢的血痂，馮瑜端詳著慢慢蹲下身去，想要將她扶了坐起來，卻不知從何下手。

“還活著吧？”馮瑜忐忑不安的將揹包拿過來，邊走邊往裡扔了點紗布和藥物，俯下身詢問道。

“真抱歉，我得確定是否要救你，如果太嚴重···”如果太嚴重，就沒必要浪費藥物和其它物資了，她一臉抱歉的打量田潔的臉，期待著從她臉上看到生氣。

回應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馮瑜搓了搓手指，打量完田潔身上的外傷，隨手撿了一把泥土在手上擦了一下汗水，然後將手伸向那辯不出顏色的手腕，儘管在將近五十度的高溫裡，手下的面板也是冰冰冷冷的，沒有脈搏。

手腕上有一道新添的傷痕，不知道是與什麼纏鬥留下的痕跡，馮瑜想了想，將手指按上田潔的頸動脈。

呼。

還沒死透。

打量四周，雖然路基坍塌了，但是水泥板是整塊塌下來的，也許就是這些水泥板隔絕了血腥的氣息，這才沒有進化過的動植物摸過來，蒼蠅也只是些普通蒼蠅。

該說你運氣好還是不好呢？馮瑜嘴裡喃喃道，可隨後卻又犯了難，都這樣了，還有救的意義嗎。

片刻後，看著清創後糊滿藥粉的田潔，馮瑜認命的轉身去兌著糖鹽水，她就是心太軟！

空間裡還有十來袋的營養液，但她不僅捨不得，更是因為拿出來給別人用過後說不清。

“謝謝。”

安靜的橋洞裡突然的女聲，馮瑜蒯鹽的手抖了一下，估計這回的糖鹽水偏鹹。

轉過身去看迷迷瞪瞪的田潔，可別是迴光返照，用了一整管雲南白藥呢。

你看，末世就是這樣，這麼猛烈的外傷要是放在天災以前，普通醫院都會嚇得讓你趕緊轉上級醫院。

而末世裡，就是一管兌了點慶大黴素的鹽水清創，灑點雲南白藥粉就撿回來一條命。

該說是環境造就人還是人的適應性無限強？

“我以為你一時半會兒醒不了，水有點燙，能等嗎？”

用樹葉蘸了點鹽水倒在女人的嘴角，轉身看著太陽灶上沸騰的杯子。

空間裡的一卷錫紙被開發出的新用途，幾塊弧形板上貼著錫紙，找到焦點開始反射太陽光，簡易的太陽灶上正發出咕嚕咕嚕的沸騰聲，馮瑜挪開太陽灶，放涼後仔細的疊起來收進揹包。

還可以再用兩次。

等錫紙上佈滿摺痕，這太陽灶就算到壽了。

“謝謝你。”乾涸的嘴唇上死皮翻卷，眼神毫無光澤，但眼下看起來這人算是活了，雖然嘴裡只能發出謝謝這樣的短音。

馮瑜將水杯放在陰涼處，坐在一旁讓她先不要說話了。

自己則絮絮叨叨的和她說著這兩天的經歷，說起地震如何逃脫，又說起幾十公里開外的綠城基地，挑了些基地的好處說給田潔聽，希望能激發她的求生意識。

雖然是活過來了，但是這麼重的傷，要是挺不住感染了，恐怕會直接去和老公孩子團圓。

“基地有食堂，還要開闢種植園，等你傷好了，就靠著你的種地手藝，保準能在裡頭混個小頭目！”

說起這些，馮瑜難免自己也對未來升起了憧憬，生活會好起來的吧？

基地的夕陽落下，遠眺出去的滿目瘡痍昭示著糟糕的一天又過去了。

“小瑜去找澤漆？”曲主任提著一口袋蔫蔫的各色青菜，一邊開門一邊疑惑的看蔣帆，不是說好了推薦她進研究所，怎麼還接上這麼危險的野外專案了？

蔣帆盯著那一把黃黃綠綠的蔬菜，這品相，就是末世前超市晚上打折的過期菜，但放現在卻是頂精貴的東西，一般人想買也買不到。

末世裡，因為長期的飢餓和飲食單一，很多人都有難熬的腸胃疾病。

而比這更倒黴的是，她之前存的維生素在遷徙中丟失了，導致現在不得不用大部分報酬換取儘量多的蔬菜。

兩人湊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將根上的泥土和髒汙去除，連黃黃的葉子也沒捨得扔掉，隨便洗洗就連著菜根一起同粗糧煮了一鍋雜菜粥，就是晚飯。

“對呀，她讓我告訴您，不用擔心她，哦對了，這個水是她蒸餾過的，可以直接用。”蔣帆指著蓋著鍋蓋的半盆蒸餾水，舀粥的手刻意將菜葉子扒到一邊，盛到碗裡的就是純純的粗糧粥。

在基地，三斤糧食才能換來一斤安全的沒有進化過的可食用蔬菜。

“我聽說進化後的澤漆，毒性很大，小瑜今晚要是回來的話還是勸勸讓她明天不要去了吧？”

她在種植園已經打點好了關係，現在就等種植園一開闢，大家都躲到種植園去，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成天擔驚受怕的。

坐在對面得老主任卻擔憂的搖搖頭，目光遠遠的從窗戶看出去，今晚回基地的最後一輛駁車已經進來了，等到天黑之後，基地的大門就會關閉，任誰來也無法再開。

見狀，蔣帆也明白今晚馮瑜怕是要露宿荒野了。

“我先回去了主任。”將一袋兩斤多的粗糧放在門口的櫃子上，任由身後的老人如何呼喚，頭也不回的衝進夕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