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昨天忘拉的荊棘和骨刺魚鉤,上面的魚餌已經被啃了個乾乾淨,想來是上了魚又被逃掉了。

可惜。

沿途走來,她那個不足五尺寬不過一人深的海溝已經擴開了三丈寬,堆起來的礁石比姚明還高,馮瑜納罕,果然人多力量大。

只是有這麼多魚嗎?她心裡嘀咕。

“大侄女兒,你是不是也覺得咱們貪心不足?”王書記站在一旁指揮竹筏下水,嘴上掛著個竹製的哨子,哨聲長長短短的吹起來,指揮竹筏往不同的方向分散開去。

也?

馮瑜搖搖頭。

“手裡有糧心裡才不慌,大家都是為生計,不貪心。”她只是驚訝與是否能捕到足夠的魚,否則大家這麼忙活一趟,耽擱了手裡的活計不說,別到時候魚獲太少再怨上她。

“嘿嘿,我就說你這娃子比那幫莽夫懂事,今天咱們能大豐收,你信不信?”王書記自得的找塊礁石坐下,看著竹筏漸漸變小的身影,眼神開始放空起來。

她沒接話,心中默默咋舌,全村老少加起來八百多人,這麼多人分享收穫,還得是豐收,那得捕多少魚?

見馮瑜不說話,王書記則笑呵呵地往一截竹管裡塞著菸草,讓年輕人等著瞧,看看什麼叫老人的經驗。

有人拖著竹子往海邊來,四五米長的竹竿齊齊整整的捆在一起用小推車拖過來,有人吆喝著不夠,再來一車。

“多篾點,等會大家都來一起編。”王書記站在礁石堆上放聲喊。

“我去看看。”她不想打擊老頭兒的信心,藉口要去幫著編籮筐。

要不說村裡人才輩出呢,看看人家編的竹筐,框大而網密,能裝又結實,能把馮瑜這麼個成年人完完全全的罩進去。

對比自己那個小腿高的竹籮,這手藝不知高明到哪裡去了。

“嘿嘿,小馮姑娘,我這框編得不錯吧?現在就是時間緊,否則上面還可以加細竹篾絲編出花樣來!”篾著竹片的中年男人是王書記的堂兄,叫王至,見馮瑜在仔細看他的框,自顧自地誇耀起來。

“您這手藝真不賴!”馮瑜抬頭豎起大拇指,打心底讚歎。

“那是,我爺爺那輩就是篾匠,傳到我手裡都四代人了,前幾年還評了非遺!

就是這老鬼子太能作妖。

不過不管這老天爺怎麼作,我可是一點沒墮我們老王家祖宗的臉!”神色自豪又隱約有悲慼,一嘆三疊,說得馮瑜心下也酸酸的。

這鬼日子,才剛剛起個頭。

“咱中國人,最不缺的就是韌勁兒,吃點苦怕什麼,只要人還在,好日子早晚爭出來。”馮瑜朝這老王頭潑了一碗雞湯,這樣的世道,人活著就是與天爭命。

“嘿,你這小丫頭,比我老頭子還看得開,有沒有物件啊?”

中國人還有個特質,三句話離不開催婚,尤其上了年紀以後。

她頭皮發麻,也不看框了,直接尿遁。

什麼氣味。

回到竹屋準備洗手時,擰開自來水看著管裡流出的淡黃色液體,很淡,若不是撿來的水槽純白,她未必能看得出變化。

本來想洗手的她動作頓住了,惡作劇?

自來水只是自己做的一個簡易儲水裝置,透過一根管道連結著一個水箱,水箱就掛在了竹屋的外牆上,一米多的高度方便她平時蒸餾的海水倒進去儲存,底部加根水管引出流動水,殺魚很方便。

水箱是塑膠的,不可能出現生鏽之類的,她揭開水箱的蓋子,裡面也沒有髒汙落進去。

只是水箱邊緣掛著兩滴明黃色的水漬,頓時心下了悟,嘖,這人火氣很旺嘛。

她嗤了一聲,心頭怒氣四起,強壓著火氣在院子裡比劃了一套軍體拳才算通暢,過去一年多,在增強體質這件事上她沒有一天鬆懈過。

也許是帶著怒氣,呼呼的拳風掃起地面的沙塵,收尾時還捶裂了一根腿粗的竹子,撫著微微發麻的手臂,她在思索著自己得罪過誰嗎?

明顯沒有,為了避免招來別人的紅眼,她都儘量低調,與人為善,畢竟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假裝去田潔家串門,田潔也學她在院子裡做了個水箱,她嘴上問著有沒有人在家,眼珠卻四面打量,淡定自若的去揭開田家的水箱,八分滿的水箱乾淨清澈,也沒有任何異味。

這是針對她的?

“小傢伙,你看我做什麼?”那是鄭輝家的小兒子,趴在窗邊怔愣地看著她,她隨口打個招呼。

鄭輝家末世前肯定不是窮人,畢竟現在這個時候,鄭家的女主人還有心情在院子裡種花,不是什麼名貴花種,就是山上挖下來的野百合,雖然花型單調但氣味清幽,很有情調。

“姐姐,我爸爸沒有在你家水箱裡尿尿。”那趴在窗臺上的小孩兒愣愣地說出這話,表情語氣都有些傻乎乎。

······

······

馮瑜手裡拿著田潔家的水箱蓋子,氣急失笑,她心裡百轉千回已經琢磨了好幾套刑偵劇本,結果這就是真相?

是的,這就是真相。

“小孩子不可以說謊哦,你爸爸為什麼要在我家水箱裡尿尿?”馮瑜調整了語氣,按住怒火,淳淳善誘。

“不知道呀,爸爸昨天晚上和媽媽睡覺的時候說的,爸爸說他沒有拉在水箱裡。”小孩子眼睛裡閃著天真無邪的光彩,說罷又捂住自己的嘴,似乎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東西。

確實沒有拉,只是尿。

但接下來任馮瑜怎麼問他,他都捂著嘴搖頭,即便看著她手裡巴掌大的彩虹棒棒糖也只是眼神充滿渴望,嘴上不說話。

她一直聽說鄭家有個傻子,鄭輝夫妻倆出門幹活時只帶大的那個姐姐,從來都是將小的這個放在家裡。

所以除了是保護寶貝兒子之外,還因為這兒子是個傻的!

左思右想,她自打來這裡從來沒與人交惡,那唯一的解釋就是這鄭家男人不是什麼好鳥。

她繞出園子,站在鄭輝家家門口,就是普通的門鎖,不需要萬能鑰匙她也能不留痕跡地破開。她扶著那鎖頭,不,不行,自己的證人只有一個隨時可能倒戈的傻子,家裡也沒丟什麼東西,就這麼闖了鄭家空門,惡人就變成她了。

放下鎖頭,又繞過去站在鄭家那傻子的房間窗外往裡看去,視野明朗的屋裡空空蕩蕩,只有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掛了鎖。

她內心有些疑惑,家中房門還要單獨落鎖,這是防誰?

躊躇片刻,心中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