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聲,是刀鋒扎進肉體的聲音,還沒來得及慘叫,就讓蔣帆卸了下巴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像是肥貓從櫃子上跳到地板上。

她真的是文明太久了,小時候學的那些東西現在才能肆無忌憚的用出來。

“都好了?”她問毛毛。

“都好了,還是餵魚嗎?”毛毛嘆口氣,將四個人摞在窗邊,流血的地方用對方身上的衣服胡亂地裹上,小心翼翼地不讓其沾到屋內地面,推開窗,窗外幾米就是黑沉沉的海水。

蔣帆白他一眼,戲謔問道:“不餵魚難道留著漚肥嗎?”

魚兒跳躍的聲音好一陣才停歇下來,蔣帆頗有些煩躁,她都已經住到最邊緣了還是會被人盯上。

毛毛似乎看出她的燥鬱,將她肩頭滑落的衣衫提起來掩住那截粉嫩的脖頸,“還是住到我那裡去吧,有人巡邏,這樣的煩心事也能少一些。”

“我可不去,我已經報名了明珠計劃。”順著毛毛的話,她想起那個叫胡明俊的年輕戰士,嘴角輕輕抬起,婉轉道。

她同馮瑜是兩個極端的人,馮瑜小心謹慎,而蔣帆活得自在肆意。

…………

“地震啦!地震啦!”

“跑什麼跑什麼!這麼矮的房子還怕塌了不成?”

“不是跑!著火了呀!快救火!”

馮瑜換了輛腳踏車,把幾個不鏽鋼盆和一個一個布包裹綁在後坐上推著走,這就是她明面上所有的家當了。

但是今天運氣不好。

甫一離開礦山範圍,就遇上了地震,地面的抖動很像公交車顛簸,震級不高,只是讓人感到眩暈。

她尋個平坦的路面靠坐著,等著震完再出發,從昨晚到現在,這樣的餘震已經來了好幾波了。

一個人的適應能力有多強?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變成現在的遊刃有餘,只需要一晚。

看到稀稀拉拉的幾處聚居點,她也不敢貿然進入,抓了抓蓬蓬的頭髮,推著車從外圍假裝路過打量著,耳邊傳來救火的聲音。

哪裡著火了?

還沒等她找到火源,就有人提著水桶越過她,隨即拿盆的,端缸的,還有把連在水龍頭上的軟管扯著往那邊跑的。

但是水龍頭很明顯水壓不夠,長長的管子連上後,半天才從管子裡不情不願的流出一股細瘦的水龍,根本滅不了已經燒起來的棚子。

“天吶!我的糧食啊!我昨天才買的糧食啊!大家救救我,救救我吧!”有個蓬頭的婦女跪坐在起火的房子前嚎哭,那亂糟糟的院子被阻擋在視線盡頭轉角處,四面堆滿了拾荒來的各色塑膠膜,泡沫板。

火星一觸即發,微風一吹半個屋子就快倒了。

“田潔,你這火太大了,早都說了讓你不要把塑膠板堆在屋子裡,大家都是幹這個活計的,難道你放在外頭還能有人專程來偷你不成?”來回潑了幾趟水的附近居民有人站出來指責。

“就是,這離水邊那麼遠,我們怎麼救你?拿家裡的淡水來救你這一堆破塑膠嗎?”這年頭水資源珍貴,像這種偏僻的安置點無法集中供水,再有兩極冰山融化,這種靠近海岸線的地區,連地下水打出來都是鹹的。

馮瑜站在一旁,看著那個又哭又跳的婦人,想起了曾經的自己,眨眼之間就有了新打算,她要留在這裡。

用腳踏車後座掏掩飾著從空間抽出一個滅火器,扒開人群大喊:“你的糧食放在哪個地方的啊?我看看還有沒有機會搶出來?”

“啊!在!在那個靠著樹的那個屋裡,那屋的櫃子裡就是我昨天才買的糧食!”

那女人又哭又笑,見了馮瑜手裡的滅火器就像見了救星,抓住滅火器就想往屋裡衝。

“拔掉這個栓,你試試能不能救出來!我們給你開個道。”說罷馮瑜撿了旁邊一根竹竿,比劃著將著火的頂棚撬到一邊,為她所說的那個屋子費力弄出一條防火帶。

眾人見狀也上前幫忙,潑水滅火是捨不得的,而跑到海邊打水一來一回要十分鐘,有這個功夫房子早就燒完了。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從海邊顫顫巍巍抬著水回來的幾個男人,見著眼前已經燒塌的房子,滿臉無奈。

馮瑜收下那個女人還給她的空滅火器罐,她掂了掂,面無表情地將空罐子塞在登山包的外層。

“姑娘,謝謝你,多虧了你·····你這是要去哪兒呀?要是方便的話,不如···不如···不如留下來吃口便飯,也讓我好好謝謝你,幫我保住了我這個月的糧食。”那蓬頭垢面的中年女人,嘴上打了好幾次結,才說出留下吃個便飯這句話。

馮瑜失笑,她盯著地上約莫四五斤的紅薯幹,和幾小棉布袋的雜糧,便飯?

這恐怕連她自己都吃不了幾頓飽的。

那女人也反應過來自己說得不合時宜,只好侷促不安地搓著手,嘴裡翻來覆去地喃喃感謝著。

周圍人見狀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末世前留個飯自然沒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誰家有餘糧留客吃飯?

“王書記,你看這可怎麼辦?都燒了···”馮瑜見著一個兩鬢花發約莫五十來歲的老頭被人簇擁著走過來,他臉色難看,身邊還跟著剛剛打水的那幾個男人,其中一個像是在轉達現場情況。

那王書記一見著馮瑜,開口罵人的話嚥了回去,強擺出一張笑臉,先是熱切道:

“你好你好,鄙姓王,是這兒的村書記,我們這兒可是很久沒人來過了,多謝你拔刀相助啊,請問您貴姓?”

沒等馮瑜說話,他又批評那婦女不該亂堆亂放,端的是友愛群眾的姿態。

馮瑜簡短自我介紹後,謙和搖頭:“沒什麼的,這滅火器也是撿來的,算是物盡其用了。”

在知道馮瑜是從極地駐地過來的時候時,王書記邀請她進屋坐一坐,詢問她能否告知自己極地的情況?

馮瑜撿了些不重要的東西說,倒不是她不肯多說,實在是她也沒有深度參與過基地的建設,再多的東西她也不知道了。

“小馮同志,不瞞你說,我以前是一個萬人社群的書記,過去一年風暴不斷,如今你也看到了,這一個村子,人數不足千餘,你說我們如果往基地那邊搬遷如何?”王書記拭拭眼角,開門見山地問。

“路上倒是還好,我一路過來沒遇上大的風暴,過去一年條件艱苦,很多人因此失去了家園,但是在我看來,盲目地往極地搬遷,恐怕也不是最好的選擇。”她暫時說不出來往基地搬遷有什麼不好。

現在各處陸地上的無線電廣播天天都在吹基地進度如何,基地生活如何,人類命運就要如何,兩極的基地,被描繪成了一個豐衣足食的天堂。

但是再過兩年,等科學家知道地球不會再出現大規模的規律停擺後,聯合政府也會逐步在各大洲陸地上建立新的基地,屆時兩極的基地將會逐漸成為一個象徵意義的諾亞方舟。

畢竟誰會放著陸地上的日子不過,去那種苦寒之地煎熬。

王書記聽了直點頭,他是個老人了,看問題的角度和年輕人不一樣,基地好不好暫且不說,年輕人從基地被派遣出來,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

基地,恐怕也不是傳說中的處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