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江市的七月原本驕陽似火，但是最近氣溫卻很詭異，白天還三十多度熱火朝天，晚上卻有可能迅速零下。

混亂的溫度讓大街上的市民穿著五花八門，真是應了那首童謠，早穿棉襖午披紗……

馮瑜握了握拳頭，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又回來了。

映入眼簾的是末世前那個出租屋裡泛黃的房頂，老舊的吊燈顫巍巍的掛在牆上，桌上的USB小風扇發出吱吱的摩擦聲。

午睡濡出的汗水順著額頭淌下來，她混混沌沌的起床關上風扇，往窗邊走去，手機自動聯網後傳來叮叮噹噹的資訊提示音。

10月5日9點37分。

通知中心一長串未讀提示。

有各個APP的新聞推送，也有單位同事的問候和領導的簡訊。

‘小瑜你怎麼還沒來上班？’

‘出什麼事兒了嗎？’

‘馮瑜，你請假為什麼不提前打招呼？眼裡還有沒有團隊意識，還有沒有紀律規矩了？’

這是來自同事和領導的。

‘颱風‘榴蓮’預計本月9日至11日登入我市，風力預計可打9至12級，請各位市民防禦強降水和大風等災害。海上過往船隻、漁船和人員及時回港避風。’

‘近日，我市醫療機構就診制度改革，為下轄居民轉診就診難問題做好切實保障工作，為人民健康保駕護航……’

“m國探索地外行星科考任務階段性成功，將為人類能源產業提供新的可行戰略。”

‘最近不明原因凍傷增多，調查發現區域性地區夜晚出現零下低溫，金秋九月竟需要做防寒保暖，真是駭人聽聞。’

這是今日新聞。

窗戶被推開，冷空氣衝了進來，纏繞著她，晨光裹挾著白霧湧向周身。

區域性地區零下低溫，凍傷，原來這麼早就已經開始了嗎？

回到了末日前一個月。

可是她回來做什麼？再絕望的死一回？

回想起那些場景，飢餓，死亡，無盡的災難，極寒極熱無規律交替的氣候，內心湧起的盡是疲倦。

水龍頭嘩嘩的涼水撲去初醒的燥熱，馮瑜盯著鏡子裡那個白皙消瘦的女人，突然想起了什麼。

只見她抬手撫了撫手腕，腦海中浮現了一片足球場大小的空地，空地四周是如濃霧般的虛空，五分之一的空間裡滿滿當當的堆著那些她在末世中撿來的破爛，以及那鍋招來殺身之禍的苔蘚飯。

末世七年，倖存者報團求生並不罕見，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只是她選隊友的眼光，委實不大行。

嫉妒滋生的恨意，她已經體會過了。

如果這是個重來的契機，那麼，冥冥之中是要她去改變些什麼？

她握著手機，嗡嗡嗡的新聞推送聲不絕於耳，雙眼遮蔽’榴蓮‘的資訊，在對話方塊裡打下自己的決定，傳送。

“周姐，我要辭職。”

“發生什麼事了？”

對面正在輸入的字樣閃了好幾秒，最終只發來了這一句。想來批評的話斟酌了很久，只是沒想到馮瑜不按常理出牌。

當然不能順利離職，只是以身體出了問題為由，獲得了她積攢許久的年假，27天。

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

這是社畜馮瑜必須要面對的。

至於重生馮瑜，她願意留下來打工，是基於一些更深的考慮，暫不足為外人道。

在繼續工作之前，她今天要去做一點別的事情。

環顧這個小小的出租屋，這個房間沒比監獄大多少，一進門就能看清全貌。

一張單人床，一個木製衣櫃，一張帶滑輪的小桌子就是全部家資，廚房和衛生間只間隔了一道薄牆，寒酸得緊。

穿過廚房，不到兩平米的陽臺印入眼簾，這裡堆滿了快遞箱，全是她618大促時低價入手的日用品，捲紙抽紙衛生巾，洗衣液洗髮水沐浴露，每一樣都夠她一個人用上兩三年。

全部收進空間。

窗戶不大，窗臺上一盆多肉植物早就幹成了一根光桿，不要了。

一張鋼製框架的金屬單人床，上面鋪著一張棕櫚床墊，一翻身總是吱吱呀呀的響。

廚房已經很久沒有正正經經的做過飯了，上一次開火還是某天下夜班回來煮了一碗螺螄粉。

她彎下腰，開始在視線不好的櫥櫃裡摸索。

一袋五公斤的麵粉，一袋十公斤的大米，兩桶食用油，一盒稻香村的糕點。唔，好像是單位中秋節發的福利，抖抖上面的灰塵，收進空間。

開啟衣櫃，那套香奈兒的米色花呢夾克掛得平整又顯眼，顯然是社畜馮瑜十分喜愛並且經常翻看的衣裳。

這不是衣裳，是三個月的工資。

她猶豫了一下，只收了幾件日常換洗的貼身衣物和今年新買的兩條厚毛絨毯子。

家裡的櫃子都清空後，她從床腳邊緣抓到一隻瀘州老窖的瓶子，把它拿了出來。從桌上拿了喝水的杯子，一口喝盡剩餘的溫水，然後倒了一大杯，一飲而盡。

她把剩下的半瓶放到了空間，在床上躺成個大字，然後抬起手，按下了床頭的小音箱，那是一臺能播報每日新聞的智慧裝置。也是馮瑜除手機外能獲得外界資訊的唯二渠道。

今天的熱搜依舊描述了一個太平盛世，最大的苦難就是小孩子玩火引發了窨井沼氣的爆炸，把家長嚇得夠嗆。

這讓她很難相信再過一個來月，這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常年繁複的病房工作，讓她缺乏日照和鍛鍊，白皙消瘦的身體在酒精的作用下開始慢慢放鬆，進入夢境。

陽臺的窗戶微微敞著，一股涼風從外面吹進來，把輕薄的遮光紗簾吹得像海浪一樣在牆上進進退退。

躺在床上的馮瑜也隨著這個節奏悠長而緩慢地呼吸。

這是個完美的時刻，所有的東西都那麼和諧，整個世界彷彿一顆沐浴在陽光裡的果子，完美又和諧。

她仰躺的小床上，胳膊被涼風掃過，輕微的抖了一下。

這個動作看起來就像羽毛拂過水麵，先是微微一顫，波紋盪漾開去，然後洶湧的湖水開始沸騰，翻滾，遠處傳來驚叫。馮瑜拔腿就跑，地面不斷塌陷，轟隆隆的閃電聲從天邊傳來，她絲毫不敢放鬆，直跑到感覺喉頭傳來鐵鏽味，隨即被絆倒在地……….

夢境被一陣小腿痙攣打破。

馮瑜嘆了口氣，音箱早就唸完新聞開始自動播放綜藝，嘻嘻哈哈的主持人帶著一眾俊男靚女在做遊戲。

按掉音箱暫停鍵收進空間，她抽了衣櫃裡一隻冬天戴的褐色毛線帽子，轉身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