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從地下箱子中翻找,不過三息就拿出好些賬冊。
“大家的賬冊我們看了。
先說說這大書房。
伯府每月固定支出五百兩,咱們伯府用的是用的中等品質的徽墨,一塊墨條三兩白銀,一人最少能用三月,遇到不愛讀書的姐兒一塊墨條能用更久。
書塾共十九人,加上咱們府裡的老爺日常使用的,便算三月一百兩,那一月墨條支出便算三十五兩吧。
宣州宣紙二兩一刀,一刀共計一百張,賬上記每月四十刀,也就是八十兩。
看來,咱們府裡的姑娘哥兒們還真是用功,有的哥兒姐兒才啟蒙,一人就要每月便要用掉兩百張紙。”
半夏意有所指的眼神掠過大書房管事,繼續道。
“還有你們大書房用的是湖州“三十六兩上條”的上條湖筆,三十六兩一百支,按消耗兩月一換,一月便算二十兩。
成色中上的端硯三兩銀子一臺,日常消耗每月十兩。
咱們請了兩位一文一武兩位師傅,皆是舉人出身,各種節禮加上束脩,每月差不多百兩。
算上其他雜項支出,再加一百兩,一共便是三百四十五兩,每月也沒超過四百兩。”
說完半夏不顧大書房管事難看的神色,繼續翻著衣料房賬本。
“咱們府裡大書房、帳房、首飾房、衣料房、廚房、醫廬、筆墨房、車馬房、雜事房,還有各位主子身邊伺候的下人,一共在兩百人左右。
按照等級每季衣裳,管事六套,一等丫鬟小廝們四套衣裳,二等三套,三等兩套。
你們每月固定採買雲緞、衣素緞、藍素緞、彭緞、潞綢各十匹,帽緞兩匹,紗四匹,裡紗五匹,芝麻紗五匹,綾五匹,紡絲五匹,杭細五匹。
綿綢十匹,高麗布二十匹,毛青布、深藍布、粗布各三十匹,金線十綹,絨五十斤,棉線十斤,木棉一百斤。
裡裡外外算上四百兩。
除此之外,夏三月冬三月伯府還會有固定四百兩銀錢讓你們製作紗衣,棉衣,襖子。
即使主子要做其他珍貴毛皮做大氅、披風,或另做錦衣,帳房或者主子本人這邊還會在再給一筆銀錢。
難,你們是哪兒難呢?”
此話一出,衣料房的管事媽媽頭臉一紅,立馬揚聲辯解。
“夫人,半夏姑娘說得確實沒錯,可到底還是太年輕,竟不知這些布料也是有損耗的。
有時候不小心受了潮,一不小心繡娘繡錯了樣子,這要說一般的下人就罷了,咱們府裡的主子多金貴,次品可是萬萬不能用。
不說我們衣料房,就是大書房、大廚房也是一樣的。”
沒想到為了自保,這衣料房的管事媽媽居然將自已的對頭也拉了上來。
而這大書房顧管事和大廚房管事李媽媽對視一眼居然還真的應了,一人拱手作揖,一人彎腰賠笑異口同聲道。
“夫人,確實如此。”
看到這兩人如此輕易就站在自已一邊,王媽媽眼裡閃過一絲得意。
即使他們面上不和,但利益才是實實在在的,她才不相信這兩個老貨願意將自已吃進去的肥肉吐出來!
這夫人,還是嫩了點。
為首的大管家和大管事顧媽媽悄悄對了一個眼神,沒有做聲。
半夏沒想到原本還是對頭的冤家此時居然聯合在一起,一時有些氣急,南星更是差點忍不住將手裡的刀柄捏得呲呲作響。
看著眼前這群看似恭敬的管事丫鬟小廝,秦姝好輕輕笑了笑,閒閒站起身來。
親自從旁邊的桌案上端著一杯茶水,遞到王媽媽面前,輕聲輕語道。
“是我的不是,冤枉了王媽媽了,我還是年輕,想來以後少不了要請教各位管事的。”
“夫人?”
南星一怔,但在看到望月朝著自已輕輕搖頭,便瞬間明白過來,眼裡亮晶晶地看著自家姑娘,立在一旁不再說話。
見秦姝好如此舉動,站在院子的人心思各異。
有看好戲的,有不過如此的,還有,謹慎打量的。
府內大管家和顧媽媽深深看著眼前的主母,面上看不出表情。
就在王媽媽高興接過茶水,喝了一口,自得地瞥了秦姝好一眼。
“其實這也不能怪夫人,這都是經驗之談……”
王媽媽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秦姝好從半夏手裡接過賬冊,搬著椅子,輕聲踱步走到她面前彎腰坐下,壓低聲音道。
“姝好有些事想請教一下王媽媽。”
王媽媽愣了愣,“夫人請講。”
秦姝好勾勾唇,聲音更低了,在這個範圍正好兩人能夠聽到。
“既然王媽媽都是伯府的老人了,那就正好解釋一下。
你們衣料房上月的賬冊上怎麼購買了十匹鴉青色杭綢?
還有我這身上的鵝黃輕羅衫,你那賬冊上月五匹,上上月八匹之多。
之前我一直都在吃齋唸佛,日日素衣,竟不知咱們府里居然有夫人小姐穿著如此逾矩?
咱伯府本就艱難,要是不小心被御史參上一本,這後果誰來承擔?”
說完秦姝好輕輕瞥了王媽媽一眼,
“還是,媽媽你來?”
王媽媽神色一驚面色慘白啞口
無言,哆嗦著跪下將頭埋在地上,不敢再說一字。
今時不同往日,自從那些嫡系老爺沒了之後她就應該注意的。
這些年的順風順水讓她開始鬆懈,沒想到倒是生了今日的把柄。
要知道大雍朝等級嚴苛,衣食住行達官顯貴都有規定,即使是皇室也不例外。
像鴉青色、黃色、大紅色是有規定的。
鴉青色除了皇室宗親便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及其正妻嫡系子女才能使用。
黃色就更是忌諱了,不管是杏黃鵝黃,只要是黃色布料,只有皇室宗親才有穿戴的資格。
大紅倒是沒那麼忌諱,除了嫁娶夫君有官身的正室夫人都能穿。
就像皇子,能穿蟒袍,但能穿龍袍嗎?
一但逾制,那朝堂的御史可是隨時都可以參上一本的,一參一個準。
這要是不注意一不小心輕則貶斥罷官,重則丟掉性命也有可能!
伯府會為了她一個僕人得罪皇權嗎?
當然不會!
王媽媽悔不自勝,悲從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