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蘅蕪院就被大太太差人帶來的裝賬本的木箱子塞得滿滿當當。
主僕六人心裡明瞭這是大太太的下馬威。
不過大太太的心思只怕是要白費。
雖然秦姝好不用像京城其他閨閣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算籌卻是一等一的好,且她還有一個殺手鐧——半夏。
四個丫頭是鎮安王和世子精挑細選出來的。
望月最通人情世故拿捏人心,南星武力值高,冬葵不僅飯做得好吃還精通醫術,半夏則是頭腦靈活,算籌是四人最厲害的。
這些賬都被半夏花了半天時間全部整理出來,還發現了不少貓膩。
賬面上本身沒什麼問題,可問題就出在這裡。
就例如伯府在羊石巷的禾香酒水鋪子,正好挨著秦姝好向來喜歡的一家果子鋪,望月和半夏沒少去那邊買糕點和果子。
對這裡的生意心裡也算有數。
這一年,禾香酒鋪對面新開了一家味道更好價格更便宜的如意酒鋪。
自從這家酒鋪開了,禾香的生意那是一日不如一日,但大太太給的賬本上每個月的流水依舊不少,甚至比之前略有盈餘。
伯府的日常花銷卻極大,不少鋪子一直在虧錢,還要伯府補平虧空。
那這些錢是哪兒來的?
大太太可從沒說過。
大雍朝來錢快的,也就那麼幾個辦法。
莊子收租。
伯府有三個莊子,一個在京城附近的香山旁有六百畝大小,是伯府得寵時先皇賜下的。
另外兩個是已經離世的伯府老夫人留下的嫁妝,
也是如今顧老太太名義上的婆婆。
伯府老夫人顧王氏之前是一品大員宰相王子騰的孫女,王家嫡么女。
祖父官拜宰相,可惜父親為人正直且不知變通,不顧家人勸告做了御史,得罪了先皇,宰相也受牽連辭官告老,舉族搬遷南下成了一耕讀之家。
是以老夫人的嫡親後人雖然沒了,但孃家人也未曾上門討要嫁妝。
兩個莊子一個在百覺寺旁,大概八百畝的樣子,一個在京郊,大概三百畝。
這兩年年歲不好,伯府為了名聲只收三成租子,根本不可能賺多少銀錢。
那就只有經商。
大雍公認最掙錢的是鹽,但這些都是皇商才有資格協辦的產業。
其次就是航運,布料,成衣,刺繡,瓷器,首飾,茶葉,糧食。有些生意伯府其中有涉獵,但自從顧雲淮出事之後,就一直被打壓,哪裡還能掙錢。
這些都無法幫伯府度過難關。
那隻剩下,那個辦法了。
想到那個可能,明明才三月秦姝好後背已經淺淺沁出一身冷汗。
這事兒,顧雲淮知道嗎?
聽雪堂。
難得清閒的大太太正襟危坐在黃花梨透雕芍藥玫瑰椅上,正閉著眼享受著丫鬟的按摩。
此時一個身穿束腰青色緞衣,外面寶藍色梅花紋對襟比甲及同色長裙,神態凌厲的管家媽媽快步走到大太太身邊,彎腰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
大太太挑挑眉,站起身來走到內屋窗旁,饒有興致地拿起剪子絞掉面前分了枝椏的紫薇樹,垂眸淡笑。
“讓咱們的人收手吧。
如今看來咱們家這個主母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既然這樣,就看她能做到哪一步了。”
管事媽媽有些為難,她可是大太太的真正心腹,“可是太太,夫人看起來倒是有些能力,要是等到她根基穩了,後面您的地位……”
“呵,無妨,她倒真有這個能力,我就是退位讓賢又怎樣,怕就怕……
罷了,後面的路後面且看吧。
你以為除了我,那些傢伙就是那麼好相與的?
如果她的手段夠高,能斬去那些煩人的老鼠,何樂而不為?
伯爺不是說了嗎,讓夫人替我分擔壓力。”
管事媽媽一愣,這才恭敬退下。
……
白苒苒在得知秦姝好掌管公中,徹底不淡定了,怒極攻心暈了過去。
可把顧雲淮指給她丫頭竹香嚇了一跳,連忙差人去請府醫和伯爺。
還好伯府的府醫給力,醒來後的白苒苒呆呆看著松竹院面前的湘妃竹。
如今事情的發展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來到京城,她不僅沒有成為顧雲淮的妻子,外室不是外室,妾室不是妾室,連銀錢都縮水了不少,如今還有了孩子。
白苒苒也總算是想到一個問題,她似乎沒有退路了……
“姑娘,我知道您難受,但事已至此,伯爺是將您放在心上,但他也不是您一人的夫君。
這偌大的伯府的擔子都壓在他身上,也有照顧不到你的時候,自然無法處處對您妥帖。
人吶,到底是要靠自已的,只有您自已立起來了,才是真的。”
白苒苒眼中的呆滯散去,將目光移到竹香身上,審視地看向她。
“你才到我身邊伺候,這麼為我著想?”
卻沒想到竹香連忙跪下,當著她的面了磕了三個響頭,眼神誠摯。
“姑娘,竹香從小無父無母,幸得伯府收留才能溫飽度日,但我不像那些家生子有人撐腰,無人依靠只能被欺負。
說來我確實是因為姑娘是老爺的心頭肉,這才故意使了銀子,得了這麼個好位置。
但竹香既然到了您身邊,便是您的人,只會一心為您考慮,姑娘好了,竹香才能好。”
白苒苒看著竹香,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雖然警惕還在,但眸光到底是柔和了兩分,轉過頭繼續呆呆看著旁邊的竹子。
“是啊,旁人即使再喜歡你,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為你著想。
自已好才是真的好。”
她有實力了,顧雲淮才會更加重視她,離不開她。
實力,如何才會有實力?
她曾經生活的那個地方,有錢就有底氣。
是啊,掙錢!
有錢在哪兒都有底氣。
她要做生意!
白苒苒眼睛一亮,找到了目標之後又恢復了之前的活力,彷彿全身充滿幹勁兒。
看到白苒苒不復之前的頹廢,竹香勾起一抹笑容似乎也在為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