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逃了許久的兩個孩子不免疲勞。
吳佣帶著苗苗躲進了一方小樹林，喘息道：“那些人應該追不上來了，我們先歇息會兒吧。”
苗苗倒是沒什麼異樣。
吳佣一屁股坐到樹下乘涼，好奇道：“走了這麼久，你怎麼一點汗都沒出？”
苗苗握住吳佣的手然後捏緊。
“呃！”吳佣痛的一激靈，呵斥道：“鬆手！”
苗苗一下卸了勁，乖乖收回手。
“你一個小豆丁哪來的這麼大力氣？”吳佣轉念一想，恍然道：“不會是靈脈覺醒了吧！？”
其實早在去年她已經靈脈覺醒了，只是家裡人不允許一個女孩子家家習武，便沒讓她步入修行一派了。
吳佣大為震驚，呆愣道：“小啞巴，你也是個天才啊。”
苗苗面無表情。
吳佣上半身靠在樹幹上，閒散道：“那你之後保護我吧。”
苗苗張了張嘴，努力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知道啦知道啦。”吳佣揮了揮手，忽悠她道：“你跟著我便是，我自會把你帶到他們身邊。”
苗苗伸手揪住吳佣的衣領想把他拽起來。
“別扯了！”吳佣甩開她的手，厲聲道：“你不累我累啊！發什麼顛啊！”
苗苗一怔，默默抱住膝蓋蹲到一旁。
“我明白你想你爹孃。”吳佣挨著她蹲下，安慰道：“等下我們渡船去見他們。”
苗苗一雙大圓眼裡迅速溢滿淚花，就這麼可憐楚楚地望著吳佣。
吳佣重重“唉”了聲，無奈道：“拿你沒轍行了吧。”
兩人剛打算啟程，樹林內倏爾鳥雀起飛，不遠處響起客京華的吼聲——“苗苗！小舅舅來也！”
吳佣顧不上弄清楚狀況，抓起苗苗的手臂撒腿就跑。
客京華一路狂奔順利逼近二人，不忘提醒道：“小心腳下！”
吳佣及時剎住腳，險險卡在了萬丈懸崖的邊緣。
客京華朝吳佣惡狠狠地勒令道：“臭小子，把我侄女還我！”
吳佣一把圈住苗苗的脖子和腰，威脅道：“你不放了我們的話我和她一起跳下去。”
客京華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笑問道：“跳下去我照樣撈，你猜我會救你嗎？”
吳佣果斷抽出藏在袖子的刀抵在苗苗頸側，森然道：“那我殺了她。”
苗苗專心致志地凝睇著這個玄衣馬尾的高挑少年，一種本能的熟悉卻記不起是誰的感覺。
客京華眼中僅存的笑意一掃而空，陰沉著臉緊盯著吳佣。
吳佣畏懼到雙腿打顫，強撐著氣勢警告客京華：“還不快走！信不信我真殺. . .”
下一秒，所有人始料未及。
苗苗猛地伸出雙手將吳佣推下了懸崖。
墜落的過程中，吳佣第一次讀懂了苗苗的眼神——痛苦到麻木，憎惡到無感。
轉身跑向客京華之際，她堅決的模樣對吳佣沒有一絲留戀可言。
“對不起. .”客京華跪在地上擁抱瘦削過多的小侄女，哽咽道：“是小舅舅來晚了. . .”
苗苗再也忍不住了，縮在客京華的臂彎裡嚎啕大哭。
短短一個月，她從家庭美滿的千金到父母雙亡的遺孤。
不願接受現實的女孩偏偏有一個十分愛她的小舅舅，所以那時面對吳佣的要挾，絕望的苗苗還是怕死了。
入夜，兩大一小齊聚一屋。
“武伯伯。”客京華一下下輕拍著懷中昏睡的女孩，悄聲道：“你那個消除人記憶的法術可不可以教我？”
武卓只道：“你學成了也用不好。”
客京華很是疑惑，“為何？”
武卓抬起一根手指戳了下他的心口，說道：“你這裡有東西，它會鑽進別人的意識裡為非作歹。”
“嘴巴放乾淨點。”梵獠憑空出現在客京華的左邊，不爽道：“你又算什麼東西啊，老東西嗎？”
客京華瞅了眼梵獠，向武卓問道：“你能看得見他？”
武卓搖了搖頭，說道：“我可以幫你施法，不過這是有代價的。”
客京華問道：“什麼代價？”
“記憶可以消除，現實無法改變。”武卓淡淡地陳述道：“紙包不住火，到頭來還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客京華陷入思考。
武卓的話不假，但他實在不捨得苗苗終日困於那段悲慘的往事之中。
“神曜，算了吧。”武卓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說道：“她的人生還長，幾十年的時間足以治癒某些傷痛。”
“這樣吧，武伯伯。”客京華建議道：“既然如今大仇已報，那就讓她忘掉那些加害於她的人吧。”
“好。”武卓答應完自然而然地牽起客京華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客京華錯愕的同時又稍許不適。
“這是你自已的選擇，我不想替你銘記這些。”說著，武卓舉起另外一隻手的兩個指頭點在苗苗的額心。
淺金色韻力漸漸瀰漫整個屋子，絲絲縷縷地滲進客京華和苗苗的眉宇間。
梵獠那一對潔白豐滿的羽翼在接觸到神族韻力之後便開始燃起星星點點的火花，他下意識“嘖”了聲，卻不敢隱進客京華的神識內避險。
這個法術與其說是銷燬，不如稱作吸取。
苗苗受到過的非人凌辱一幕幕清晰無比地映照在客京華的腦海裡。
謾罵侵犯以及精神上的蹂躪，仙台山眾人的暴行可謂喪盡天良。
“別殺我娘. . .”
“我聽你的話，你放了我爹. . .”
“我小舅舅會來救我的！”
“求求你！求求你住手. . .”
. . . .
苗苗的哀叫聲和求饒聲縈繞在耳畔久久不散，最後是嘶啞崩潰的哭喊和支離破碎的音節。
客京華壓根憋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尾滑下於下巴匯成一串淚滴。
這般痛，怎堪說？
這可是他捧在手心視若珍寶的寶貝侄女啊，就這樣被一群禽獸逼瘋了。
客京華攥緊拳頭眼角猩紅，滔天的恨意蔓延心頭。
他不該讓那些畜生死得這麼輕鬆的，就應該把他們的屍體都大卸八塊才得以解恨。
待一切結束，武卓近乎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客京華告訴他。
“回憶是假的，那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客京華所顧惜的那群人於武卓而言不過是芸芸眾生裡一粒塵埃。
因此，他不理解客京華為何執意揹負這些深仇宿怨。
可他到底是搞混了，客京華始終是客京華，不是他的軒轅神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