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臺禁牢,帝王親審。

此時的白狐雙眼已被剜去,一襲皮毛也被沸水燙去,整個狐身血肉潰爛長滿了水泡與膿包。

聽到開門的聲響,令狐璇下意識地劇烈抖動起來。

丞柒走到刑臺前,面無表情地睨著體無完膚的狐狸。

令狐璇可憐兮兮地求饒道:“大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丞柒帶上玄絲手套,輕笑道:“都這樣了你還不招嗎?”

“是你!?”令狐璇聞言認出丞柒,隨即因恐懼而抖得愈發厲害。

“既然什麼都不知道,那也沒必要留你一命了。”丞柒說著將一根銀針釘進令狐璇的前腿。

細針穿足的疼感逼得令狐璇慘叫連連。

丞柒並不是單純地將針刺進肉裡,而是用尖銳的針頭碎開了她的踝骨。

丞柒在她的四足上依次固定了銀針,而後取出衣袖裡蓄有客京華韻力的真火符。

令狐璇奄奄一息道:“等...等...我說...”

丞柒坐到身後的木椅上好整以暇地翹起兩條長腿。

令狐璇抽著痛喘息道:“都說了...我能活嗎?”

“未必。”丞柒漫不經心道:“但你不說一定會死。”

令狐璇索性道:“你問吧,我沒力氣長篇大論。”

丞玥倒是不含糊,直接道:“那天晚上是誰派你來的?”

令狐璇如實道:“我只知道他姓平。”

丞柒繼續道:“一年之前你在琨城算計應山雪也是他的主意?”

令狐璇淡淡“嗯”了聲。

丞柒冷笑一聲,“再敢撒謊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令狐璇大吃一驚只好托出真相,“本來是要找上靈霄神族的,沒想到客京華這人完全不好女色。”

丞柒笑而不語。

見他不說話了,令狐璇徑自問道:“你到底用了什麼高招能讓神族都向你俯首稱臣。”

丞柒不答反問道:“我說我喜歡他你信嗎?”

“真是笑話,果然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啊。”令狐璇嘲諷完頗為無奈道:“比起我這個狐狸精,你更加的狡詐陰險懂得如何操控人心。”

丞柒眸底深沉幾分,心中已是一片酸楚。

令狐璇話裡帶著譴責,“我的確壞事做盡,但你也絕不是什麼好人。”

“那又如何?對錯是由贏家定奪的。”說罷,丞柒起身離開禁牢。

令狐璇三番五次的行刺明顯是受人指使,韻力盡失氣運逐漸衰竭同樣是遭人陷害。

世間知曉客京華神族身份的人屈指可數,只需稍作推測幕後兇手便昭然若揭了。

疼痛如潮水般洶湧,丞柒強忍著這份難以言說的心傷。

他內心一遍遍提醒自已切勿因他人事而動其情,到底是扛不住兒時那一記撕心裂肺的鈍刀。

丞柒從皇子到太子,太傅授他以謀略助他七子奪嫡,師父教他以醫術願他自渡自贖。

那一輪孤影寂寥的旭日隕落於灰靄的天幕迎來了暗夜,丞柒苦笑著接受了一切事與願違。

二十年師徒相伴終是一場哀豔的縲紲夢。

晚間戌時,客京華帶著丞玥一起貓在尚國府的牆緣。

丞玥朝客京華招了招手,悄聲道:“過來點,本王要掉下去了。”

客京華認真觀察著府內侍衛的動向,隨口道:“掉下去了我撈你。”

丞玥哼了聲,慢慢往客京華那邊挪位置。

客京華問他,“你的腿可以跑嗎?”

丞玥答道:“不可以,假肢會脫落。”

客京華挑了挑眉,“那我等下拎著你過去?”

丞玥很是不滿道:“你個莽夫就不能待人有禮一點嗎?”

“我都是莽夫了為何還要有禮。”客京華伸手揪住丞玥的後領,腳下稍加發力跳到裡院,三十來米輕而易舉。

丞玥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修行者與平凡人的差距。

客京華小心翼翼地掀開屋頂的瓦片,視線投向燈火通明的室內。

見狀,丞玥馬上揶揄道:“偷窺這種下三濫手段你也做得出來?”

客京華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丞玥抱起胳膊,在一旁默默生悶氣。

“那個。”客京華摸了把鼻子,尷尬道:“好像來錯地方了。”

丞玥一把擠開他往下瞧——只見裡面就兩個男人,分別是武侯門掌門與扶家嫡長子。

何不應坐在凳子上斟茶,悠閒道:“徒兒啊,這繼承家主之位有何不好?錢有了勢有了你怎麼還不樂意啊?”

“何不應,我要是當了家主第一件事就是斷了你武侯門的俸祿。”扶桑奪過他手裡的瓷杯,咬牙切齒道:“到時候你這個欠錢不還的老賴就等著餓死街頭吧。”

“誒喲,個頭不大脾氣不小。”何不應重新倒上一杯茶,笑問道:“難不成你準備跟著我在外漂泊一輩子啊,扶公子?”

“二弟痴傻,三弟愚鈍,四弟年幼,小妹更是荒謬。”扶桑又搶了他的杯子,無奈道:“我爹也是迫不得已才選上我的。”

何不應地聳了聳肩,拖著語調道:“才高而任重嘛~”

扶桑質問道:“那你可曾想過我當了家主之後你該怎麼辦?”

何不應拉住扶桑的手腕坐下,嘆息道:“你不在為師身邊誰還借錢給我啊。”

扶桑皺起眉,納悶道:“你這個老滑頭就惦記著我的錢嗎?”

何不應拍了拍扶桑的肩,糾正道:“還有你出類拔萃的廚藝以及你這張陰陽怪氣的小嘴。”

扶桑恨不得給他揍一頓,恨聲道:“何不應你就仗著一身功夫四處犯賤吧。”

何不應語調賤兮兮的,“恐怕之後我都要對扶大人您馬首是瞻嘍~”

扶桑兩杯茶水直接潑他臉上,嚴肅道:“別說這樣的話,何不應。”

何不應一臉無辜,“咋啦?”

扶桑用臂袖往他臉上胡亂揩拭,“無論如何,我永遠是你何不應的徒弟。”

何不應嘿笑兩聲,調侃道:“乖徒兒,你莫非是捨不得為師呀?”

扶桑似不經意道:“我若說是,你會為我留在曌陵嗎?”

“自然不會。”何不應毫不猶豫道:“和那些皇室官家掰扯不清還不如一生浪跡江湖呢。”

扶桑眼中的落寞不甘稍縱即逝。

何不應屈指彈了下他的額頭,鄭重道:“亮出點男子漢該有的樣子,你總歸是要獨自面對人生的。”

扶桑抬眸間好巧不巧地瞄到了房頂上的丞玥,當即將手中的瓷杯擲了出去。

客京華迅速推開丞玥,險險躲過茶杯。

何不應手執正宗出現在二人身後,笑道:“兩位夜訪尚國府有何貴幹啊?”

話音未落,兩劍相迎。旗鼓相當的力道在交鋒時擦出劍光。

何不應瞟到那朵金雕玉蓮幾乎一眼認出了平安,暴怒道:“你個醜八怪把客兄弟怎麼了!?”

客京華被他吼得分了神,還沒來得及開口何不應便一記重斬衝來。

客京華避身慢了半秒,臉上便被撕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出乎意料的是人皮面具居然當場脫落了。

客京華頓感不妙,這要是認出來了九萬兩豈不泡湯了?

在客京華閃人之前,何不應快一步擒住他的手臂,激動道:“客兄弟!”

丞玥盯住客京華那一張劍眉星目的俊臉,只覺得如鯁在喉。

眼下九萬兩是徹底泡湯了,客京華乾脆道:“何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了哈!”

途中,客京華順路去了趟當鋪將丞玥的佛珠當了,樂樂呵呵地拿著幾沓銀票跑回皇宮找丞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