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百姓劉蘇氏狀告魯王朱肇輝,為王不仁!”

“不但草菅人命,更且將其丈夫劉大牛活刮,手段之殘忍,簡直令人髮指!”

“不查,不足以振朝綱,不罰,不足以平民憤!”

聽著這些措辭嚴厲的罪狀,即便不是太清楚劉大牛的具體情況,但魯王莊上下依舊有不少跪倒一片,指天劃地賭咒發誓,表示自家魯王秉性敦厚,愛民如子,絕無可能幹出這等人神共憤之事,料想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而那些知道情況的,原本還因為陳寧一群來勢洶洶而心驚膽戰的,此刻則全都鬆了口氣。

如湯妃戈妃等更是上前一步,看向陳寧道:“若是別的罪過,我等可能還不清楚情況,但關於劉大牛之事,從頭至尾我等卻是清清楚楚,所以陳御使你等要是不急,不若先下馬稍息,待妾身對你細細道來?”

若非尋常,怕即便是身懷聖旨,相信陳寧也絕不介意給湯妃一個解釋的機會。

畢竟湯妃可不僅僅代表著魯王府,還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信國公府。

即便他有著天大的膽子,恐怕也不敢同時得罪兩個位高權重的公候府邸。

但現在的情況卻有點不一樣。

那就是由徐祖輝等人押運的銀兩,隨時都有可能到達。

如果不能在這之前將朱肇輝拿下……

那麼能不能將魯王府整垮另說,但他們湊的那幾萬兩銀子,卻肯定是別指望能拿回去了。

也是因此,面對這樣的切身利益,即便不願意得罪湯妃。

陳寧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拱手道:“非是臣下信不過王妃,實在是在下身奉王命,所以王妃和魯王要真有什麼冤屈,都不若先跟臣下回應天,陛下聖明——若真有冤屈,相信陛下定不至冤枉了魯王,不是麼?”

“妾身當然知道陛下定不至於冤枉了輝兒!”

湯妃冷哼,正想說身為王侯,若真給拿回了應天,即便到時候能明證清白。

怕此事都會對魯王府聲譽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所以既然有機會,當然就該現在解釋清楚,壓根沒必要因為一場誤會予人以不必要口實之時。

趙夫人卻是橫插一杆,乾咳數聲道:“湯家小妹,你們魯王府這些事老身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不過有件事老身倒是想先跟你商量商量——那就是剛剛老身給你的那些寶鈔,你能不能先還給老身?”

“夫人!”

本就因為陳寧絲毫不給面子而鬱悶的不輕的湯妃聞言沒好氣道:“剛剛你不是求著喊著想要和我魯王府聯姻?結果現在轉頭又要將說好的訂金拿回去,你這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還不明擺著呢麼?”

趙夫人指指陳寧等毫不客氣的道:“我韓國公府現在雖說落魄,卻也絕沒落魄到需要和一犯王府邸聯姻的程度,更何況你們還獅子大開口,膽敢開價二十萬兩銀子的嫁妝——這等婚約我韓國公府要是答應,傳出去怕是非得讓人笑死不可!”

“這麼說的話,夫人這意思,是擺明了要對我魯王府落井下石?”

湯妃聞言也是怒極反笑,擲地有聲的道:“之前你韓國公府要不同意聯姻,本妃沒有半句話說,但現在嘛——悔婚可以,但這兩萬兩銀子的寶鈔,夫人你一文錢也別想拿回去……”

“畢竟別說輝兒之事完全就是一場誤會,便是他真的將那劉大牛活刮,但在陛下下旨貶斥之前,輝兒他依舊還是魯,我魯王府還是王府!”

“堂堂王府家的婚事,可不是夫人你說聯姻就聯姻,說想悔婚,就能悔的!”

眼見湯妃的態度如此強硬,趙夫人即便氣急敗壞,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咬牙切齒的嚷嚷,說些湯家小妹你家現在的確還是魯王府,你是還可以嘴硬。

但你魯王府可千萬別落到被貶斥哪天。

否則的話,今兒你不肯還的那些寶鈔,到時候自家韓國公府,勢必要連本帶利的向你家討回來之類。

在湯妃和趙夫人爭執不休的同時,李婉玉也沒忘了對朱肇輝冷笑連連,心說姓朱的啊姓朱的,你之前不還尾巴翹上了天麼?

本姑娘委屈求全犧牲色相,你不屑一顧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出言譏諷——這就是報應啊!

對於這些,朱肇輝絲毫不為所動,只是看著陳寧笑道:“一些家長裡短,倒是讓陳御使見笑!”

“事涉數萬兩銀的家長裡短,臣下可不敢笑!”

陳寧乾笑一聲,然後才道:“王妃雖才智過人,但終究婦道人家,不知阻攔欽差辦事的利害,魯王你乃人中之龍,相信不至於也不知其中利害吧?”

“本王自不會蠢到膽敢不遵王命!”

朱肇輝在笑笑之後,卻是陡然話鋒轉道:“不過本王聽剛剛聖旨,可通篇皆無需即刻將本王緝拿回京之語,而且還查字在先,罰字在後——若本王將聖旨內容理解為皇爺爺此次派陳御使你過來,更多是為了查,而非為拿,不知可算有違聖意?”

此言一出,原本已經有些哀鴻遍野的魯王府上下,頓時喜出望外。

因為擔心本急的直抹眼淚的戈妃聞言也是大喜過望,不斷向湯妃示意,表示事有轉機,希望湯妃能給朱肇輝幫腔。

原本還一臉想不到你家也有今天辦冷笑連連的的趙夫人李婉玉,在聽到這話之時也是齊齊臉色一變,心說聽這傢伙這麼一說——難不成這事,還會有什麼變數不成?

不過相比趙夫人李婉玉,聽到朱肇輝的話最著急的,卻還是莫過於胡三寶和藍開。

畢竟不說他們這麼數百里的跟過來,為的可就是親眼看著朱肇輝被抓慘狀這點,就說劉大牛一事之所以能上達天聽,可全都是由他二人一手促成。

萬一聖旨裡的措辭若真如朱肇輝所解釋的那般,那可就意味著朱元璋不僅僅是想偏袒朱肇輝,而是壓根不相信朱肇輝能幹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這兩種含義,看似沒什麼區別,但實際上其內的差別,可太大了!

畢竟偏袒所代表的,更多的還是出於血脈關係的維護。

可如果是不信……

哪怕丁點的蛛絲馬跡,朱元璋都有可能據此小題大做,將自己二人的行徑定義為蓄意冤枉朱肇輝!

光是想想,胡三寶藍開便忍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求救一般的看著陳寧,希望陳寧告訴他們朱肇輝對聖旨的解釋不會是真的。

但很明顯,朱肇輝猜的沒錯。

畢竟作為時刻圍繞在皇帝跟前的御使,左相胡惟庸的心腹。

聖旨之內的任何一個字眼所可能代表的含義,陳寧都不可能不清楚其背後所蘊藏的意味。

更何況臨出發前,朱元璋還特意派了兩名御醫!

這要是都還無法猜到朱肇輝所說,才是朱元璋聖旨真正的含義,那他這個御使怕就算是白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