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八卦的模樣哪裡像是一甲子年紀還多的老人?白求學似乎是知道鹿三秋的反應,不急不緩的先是撫了撫自己的鬍鬚,而後笑道:“不急不急,先吃些東西,且聽老夫慢慢給你講就是”有吊胃口嫌疑的白求學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鹿三秋見狀也只好先壓下心中的好奇,伸手捏起來一塊糕點扔在嘴裡,他道:“趕緊說說,我這剛出門就被你拉來了,你還在這兒給我賣關子,怎麼著還真把我當你那國子監的小學子了?”

“你啊你,就是心急”白求學喝口水順了順嘴裡的甜膩,而後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從翰林院走到這金玉樓,這一路上要過鬧市,經過平安坊,你這老匹夫一路上都沒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又看不起意味的白求學語氣中多少帶了點嘲笑味道,鹿三秋臉色一僵道:“怎麼沒發現,那坊間大早上就熱鬧的緊,我當翰林院首席這麼些年也沒能見過做工之人如此開心,你老小子該不會就要跟我說這事兒吧?”

鹿三秋說著說著就皺起了眉頭,他這兩日因為文思枯竭的緣故,這才出門透透氣,他當白求學要跟他說什麼精彩東西,若只是上述所言,那他這一趟跟白來沒什麼區別啊。

“哈哈哈,那倒不是,這隻能算是一點點罷了,南清的狀態從臨安可以小見大,京城中的百姓展笑顏,這京畿之地如何可想而知,百姓能安居樂業,這難道還不夠驚訝你這老匹夫?”

白求學的話沒說完,鹿三秋聽完心中雖然高興,但是遠遠沒有驚訝和好奇心被解開的高興,瞧著面前白求學小眼一眯的模樣,他知道這老小子肯定沒把話說完,伸手打掉其拿住的糕點,他將盤子攔在懷中道:“你這老小子,說話說一半真是氣人,今兒不把話說明白了,這糕點你一個也別想吃”

“老匹夫,你把盤子放下!”

白求學試圖搶一下,後者連忙往後仰身子。一下搶奪不成,白求學生氣地揣住了雙手道:“老匹夫,你越是想知道,老夫就越是不說,不讓老夫吃糕點你也甭想知道訊息,跟老夫耍小脾氣,老夫可不跟你那翰林院沒骨氣的學子一樣慣著你這老頭!”

“嘿!你不吃,我吃!”鹿三秋也不管白求學生氣,說著就拿糕點往嘴裡塞,主打一個“經濟實惠”的金玉樓,一盤糕點正常也就是五個,但因為這兩位特殊交代的緣故上了八個,不過即使這樣也架不住鹿三秋一個接一個吃,眼看盤子中的糕點見底,白求學這個對外不服軟的太上師連忙道:“老匹夫,停下,老夫跟你說,不過你可別誤會,我是擔心你這老匹夫什麼都不知道出了門丟人,可不是因為什麼糕點吃食”

“哼!”鹿三秋一笑置否,而後將抱在懷裡的糕點放在了桌子上,接著他目光幽幽的看向白求學,後者傲嬌一扭頭拿了吃食才開口道:“先等我吃點,你有什麼想問的問唄,老夫回來多日,這裡臨安城裡的事兒都知道,方才說的百姓之所以高興,是因為現在的南清已經進入了'改革”

腦袋中被一個新鮮名詞衝擊到的鹿三秋一愣,不解地看向白求學道:“改革?何為改革?改革就能讓百姓開心,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他不懂了,這下輪到白求學得意了,雖然本來他也不懂,但是經過江淵的一番解釋,他早就明白了其中道理,雖然現在講出來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但能在鹿三秋面前冒充胖子,他還是很樂意的。

“改革嘛,這說起來也是變法的一種,不同的是改革的方面很寬廣,上到君王官員律法,下到百姓平民日常,方方面面,可以說是涵蓋了當下最是需要改變的地方,半年前你入閣樓寫典籍,這半年的時間裡發生了太多事情,你這老匹夫都錯過了,實在是可惜的緊”

白求學搖頭晃腦,說起來這改革就如他自己操作想出的一般,鹿三秋沒有聽太懂,但是大致明白了這所謂的“改革”是什麼意思,有些不太相信可以同時改變這麼多方面的辦法跟白求學有關,他接著問道:“這改革給南清帶來了什麼好處,又是何人所想,你這老小子說的頭頭是道,我怎麼覺得此事並非你所為,這國子監的小輩們都是一群死讀書的呆子,怎麼可能想出這種法子,若是說此事是你所謂,那我就更不信了。””

雖說面前這人在他這兒不正經得很,但是其脾氣秉性他心中清楚得緊,且不說國子監的主旨就是追隨聖賢,就單單是那天天讀死書的日常也不足以讓白求學出現什麼新鮮的想法,喜歡循規蹈矩的國子監不是能推出變法的機構,這點他深信不疑,而這種匯聚了多種民生並且囊括君臣的“改革”他是寧願相信是一個路人所想,也不信這法子是國子想出來的,畢竟同為競爭對手這麼多年,對面國子監的尿性他還能不知道?

“哎哎唉,你這老匹夫...”白求學試圖再解釋一句,但是鹿三秋卻直接打斷道:“你趕緊說實話,老夫才不信這法子是你想出來的”。

自知已經露餡的白求學撇了撇嘴,而後也不在掙這點面子,稍微理了一下思路,他道:“你這老匹夫雖然閉門造車,但這腦子卻沒壞呢,這改革之事確實不是老夫所想,不過老夫卻也不像你所說的那般張冠李戴,這改革乃是江小子提出來,老夫算是為其推行之人,連同你出關被驚掉下巴的《三字經》《千字文》也是出自那小子之手,只不過江小子不喜歡麻煩,老夫這才將兩部足以青史留名的著作冠上了咱們兩個的名頭,這也算是承了江小子的情分,如今你我在南清的名聲已經蓋過了顏柳二人,這兩部著作你是聽說,老夫晚點差人送原著與你,你品讀一番,咱們在探討,至於這改革之事,老夫就要與你好好說道說道了”

“停一下,這江小子是何人,為何我從未聽過這人,難不成是我寫書期間出現的新青年才俊?”

心中已是驚訝玩萬分的鹿三秋有些懷疑事情的真實性了,畢竟那《三字經》《千字文》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初讀寥寥幾句他就感覺乃是大儒作,他面前的國子監老大,天子的老師窮極一輩子都沒能整理出來這啟蒙之學,卻被一個小子整理了出來,這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一些。

“是也不是”白求學沉吟一下回答,而後為其繼續解釋道:“江小子是江瀾的兒子,就是兩年前被趕出京城的那個,至於老匹夫你心中的疑惑,老夫也明白,說句實話的,老夫當時也是被震驚得無以復加,畢竟這種著作以及想法,在誰看來都不該出現在一個小輩身上,但事實就是如此,老夫曾一度認為這東西是那韓清晏所作,但江小子聽說了這事兒之後,當場給老夫做了一首詩來,我這才相信而之前這小子也做過不少詩句,將其收集整理,老夫是絲毫沒有了懷疑之心”

說道此處的白求學回想起江淵臨去清江南之時隨口說的幾句詩,那等才華橫溢的樣子,一點不愧於“詩才”兩字啊。

“真有這麼神?”鹿三秋心中信三分,白求學現在已經沒必要騙他了。

“神不神的不知道,但你聽聽這些詩句,就知道老夫當時的心情了”白求學陷入回憶,而後唸詩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求索,這句是老夫初見江小子只是聽其下人所講,當時便琢磨了許久越品越是覺得有味道啊

“就這一句,怕是不能冠上這詩才的名頭吧,而且則最多算句詞,何來詩句說?”鹿三秋搖頭,這兩句水平高,但是並不能一句封才,畢竟他筆下也有:“且與天共舞,抱雪同地眠”的佳作,而他面前之人也不差出名的詩句比他還要多,像什麼:“蟬盡知夏退,葉黃曉秋來,萬物周而始,江竭何復還”也絕對算不上差。

“我就知道你小子會不服氣,當時老夫何嘗不是這想法?”白求學搖頭一笑,當初他也是這等心氣,一個後生晚輩在詩詞文學上的造詣比他這個在儒家巨人肩膀上站了半輩子的人還要高,這種本事誰見了能相信,自古以來天才妖孽本就不可以常理揣度,江淵成人不過三五年而已,做到如此地步真讓他汗顏,收整好心情,他看著自顧自喝水的鹿三秋又道:“你只聽這一首或許覺得此人是佳o得,可老夫再給你念上一首,你這老匹夫就不這麼覺得了”

說著他就又讀起了另一首詩。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一詩完,鹿三秋愣在當場,白求學一撫鬍鬚,再道:“此詩如何?”

“妙極!妙極,非凡夫俗子能寫,我若記得不錯,周武的清蓮居士後,在也無人能寫出如此大氣的詩,這小子當真不錯!”

“老夫單論辭藻文章,或許還不及此人”

鹿三秋本就是不拘泥尋常之人,承認江淵的優秀對他來說不過實話實說,何況這詩句的灑脫和其中仙氣也是他所追求的,若是能和起探討一番,絕對有意思。

瞧著鹿三秋的模樣,白求學會心一笑,當時聽見這首詩的時候,他跟其相比也沒差了多少,何況這也才兩首,若是將其他的說出來,他相信面前之前絕對會跳腳。

“行了,暫且不聊這小子的事兒了,現在江淵不在臨安,待到其回來,你這老匹夫自己去瞧便是了,今日喊你前來,主要還是為了改革之事,如今臨安十二坊已經全部是人滿為患的場景,這科舉制度也要在七月初第一次實行,天子委託我將此事辦好,咱們兩個多年不曾合作,如今是時候休戰一段時間了,你這翰林院的首席平時不問世事,現如今國子監與翰林院被百姓爭相誇讚傳送,對我等的態度大轉變,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大批新學子入學,你我二人吃了名利之好,這遇到的問題我們也該為此解決才是”

白求學說的全部是能看到的東西,鹿三秋雖說不出門,但門下的學子是何態度他還是清楚的,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下來,對面的白求學見此笑了笑。

兩人在金玉樓中圍繞此個話題聊了很多,諸如此方面的事情被一點點的剖析處理,真心實意為南清皇朝盡心盡力,路過的加水小廝進門一不小心聽見了這話,差點沒把托盤嚇掉,而在其放下東西離去後不久,他又重新返回,將自己想剋扣的冰塊給送了過來。

開玩笑這等嘴裡開口就是國家大事,並且談笑間還將他們上頭說了進去,那等語氣沒有尊重不說,甚至還有點瞧不起的意味,他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將東西放下之後他默默的記住兩個人的長相,而後恭敬退下。

這已經不是他能理解的範疇了,不管怎麼說他是惹不起這兩人,日後等他們掌櫃的來了他在與之說道。

很是貴重的冰塊的南清雖有江淵在販賣,但這價格依舊不低,這兩位身份高的離譜之人雖然也享受過這種待遇,但出門在外誰肯拿出這麼貴重的東西來待客,鹿三秋整日不出門不知道這天子和貴族專用的東西怎麼就成了白送了,用木質勺子舀了一口冰飲入口,他道:“這東西在南清已經稀鬆平常到如此地步了嗎?用來待客都用此,難不成咱們皇宮的冰鑑之中已經多到如此多的地步了?”

非是鹿三秋不理解,主要是這玩意真的少爺而且貴的離譜。

“哈哈哈,這東西雖然稀罕,但並非如往年貴的離譜,上述給你說的江淵你可記得,這人就會以水製冰,不然這冰塊可不會這麼好見。”

正好時至中午的天氣逐漸燥熱,這冰塊來的不可謂不及時,白求學因為江淵拜託他徒弟的緣故,所以沒少享用江淵送來的東西,對於宣紙、鹽巴、冰塊這種東西早就見怪不怪,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平淡的說出這等話來。

“又是這小子,老夫現在是越來越想見見這位世子了”

鹿三秋一笑,眸子中滿是期待的神色。

江淵遠在柔然不知自己在京城又被人惦記上了,不過即使其有訊息傳來,估計他也無心想太多,畢竟他現在正在為緊追不捨的狼群而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