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將士圍聚一團,本來煮飯的眾人見這些人滿臉刀痕一個個充滿好奇,有膽大些的漢子更是圍進了去打聽邊境的條件和從軍的感慨。

這些人有一部分是曾經鎮北侯府的扈從,也是最早跟著江瀾的一批人,多數上過戰場,極少有沒見過血的。

“嘿,你是不知道,那胡人蠻子的彎刀有多鋒利,瞧見這臉上的疤沒,就是那胡人彎刀砍的”

“嘶,這位大哥,你當時怎麼活下來的,我看這刀痕深的緊啊,那胡人蠻子真有那麼兇殘?”

“那些胡人雜種只有蠻勁,老吳我雖被砍了一刀,但是那雜種卻死在了我的刀下,胡人兇殘嗎?這個問題問的好!夏國的雜種們吃人肉,喝人血,虐待俘虜的時候喪盡天良,你說狠不狠!我們南清將士與之對戰人人得而誅殺”老吳是個臉上有刀痕的漢子,從鼻尖到脖頸一條長如蜈蚣的傷口,講起故事來繪聲繪色,疤痕隨著他的面部表情而動,猙獰恐怖。

李大山餘光一瞥,只有這邊有聲音,其他鍋前都靜得很,出聲提醒了一句這個嘴上沒把門的老吳,他們安安靜靜地盤坐在地等著江淵過來。

“俺不跟你們講了,一會隊長該生氣了”老吳壓下聲音正坐,不再和旁邊的人侃大山,白衣公子哥很快就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著沒一人動手吃飯,他一拍腦袋走上前朗聲道:“諸位袍澤,昌黎一路趕來大家都辛苦了,你們都是我父親的老兵,自然也就是我江淵的親人,現在大家先填飽肚子,有什麼事兒,咱們明日再說”

“是!”齊整整的一聲回答,眾人肚子確實咕咕響了,作為曾經江瀾的部下,即使沒有親眼見過江淵,也多少對他們的這位少爺有所耳聞,昌黎城待著的韓先生曾經對其的誇讚可是一點不吝嗇。

瞧著眾人很快便進入了角色,江淵滿意地點了點頭,抬腳帶著蒼靈走至霍言所在的鍋前,後面的蒼靈忽然想起還有四個人沒進來呢。

“我去門外帶人,稍後就回來”也不管江淵是何態度,蒼靈在其後說了一聲便轉身朝門外走去,江淵還沒回話呢,人影就沒了:“這妮子”

“一邊去!”踢了坐在霍言身邊的孫思樸一腳,小傢伙識相地起身端著碗去江淵的對面,生怕他這大哥突然暴起抽他。

“少爺”霍言挪了挪屁股給江淵讓位置,地上已然被他蹭得乾淨。

“你方才說帶了個驚喜回來,是什麼東西?”江淵收整了一下衣袍席地而坐,今天若不是擔心這些人罵他丟他爹的名聲,他早就換上背心褲衩了,一眾將士顯然沒想到江淵竟然會跟他們一樣坐在地上吃飯,一個個眼睛瞪得滾圓,這若是在戰場上確實情有可原,但在這裡是不是多少有點失了禮節,有幾個傳統觀念深的扈從想起身提醒,被掃視眾人的李大山一個眼刀壓了下去。

“山哥,少爺這樣不太好吧”牛二低聲詢問。

“你懂個屁!少爺這是不把我們當外人,你見過那個主子為下人接風洗塵的,有酒還有肉,少爺與我們一樣席地而坐,那是瞧得起我們這大老粗,把話給我往外傳,一會誰要嚼舌頭,整出什麼么蛾子,我李大山打斷他的腿!”

“知道了山哥,俺可不會像老吳一樣娘們似的整日絮絮叨叨”牛二扒拉碗裡的肉,用背撞了一下後面的吳櫃三,其他圍坐在李大山身邊幾人瞧見牛二的動作,也紛紛扭頭與背後的人喝酒,同時交代李大山的話。

霍言耳聽六路眼觀八方,跟江淵聊天的時候還分心操著眾人的情形。

“那確實是個驚喜,這天地下最掙錢的東西永遠不在百姓手裡,這王家小子真是個驚喜,對了霍言,這王玢岩在他們家族中屬於什麼個地位?”

“聽蒼靈說好像是嫡子吧,反正我看那王家二把手挺在意他的,比起親爹也不差,想來是身份不一般”霍言還沒見過王白玉,不然的話,他肯定能發現這王玢岩長得跟王白石應該更像一些,王家京城的那位六品官兒,最喜歡觀人房事,自己的媳婦都要看著被人幹才舒坦,一個大哥的兒子長得像弟弟怎麼了?這在章臺王家不是正常得緊。

“說的也是,在家裡沒點地位昌黎收賬的事兒也不會交給他了”

江淵表示贊同,是不是長子沒關係,只要重視程度夠就行,他想要的不多,就只是想摻和一手鹽巴的事而已。

“對了少爺,韓先生同意回來了,這是今天他派人交給我的兩個紙條,這個是你的地址,另外一個說是隻有你能看”霍言從靴子中摸索出兩張紙條。

“窩草,霍言,你這放東西的地方有點味道啊”

看著自家少爺的嫌棄接過紙條的表情,霍言老臉一紅道:“少爺,我習慣了,當時侯爺交給我放東西的時候一定要找自己身上別人最不想碰的地方,我腳比較臭,所以.....”

江淵一心二用邊看邊聽,紙條上的字數不多,算是兩句叮囑,第一句是王家可動,第二句是先兵後禮,看完遞給霍言,讓其也瞧瞧,他看懂了第一句,這第二句啥意思他沒懂,霍言擺手不想接,他對韓清晏尊重的緊,所以並不想看,不過在江淵這兒沒那麼多規矩,自家少爺伸手不回,他就接了過去。

“少爺,這第二句啥意思啊”

“不明白,不過應該和王家沒有關係了”江淵將紙條扔進僅剩一點火星的鍋下任其燃燒,腦子中想的是韓清晏太高估他了,可能沒死之前的江淵看得懂,但是活過來的陳凡看不懂。

孃的,這就是智商差距?

兩人各自琢磨的時候,出門帶人的蒼靈回來了,手中劍懸在腰間,她左手拖著一個,右手牽著一個,不用多說,牽著的人定是郝連靖,至於拖著的,肯定是那所謂的章臺王家公子。

“人帶來了”像扔死狗般將拖著的那人丟到地上,蒼靈語氣很是不爽,將手裡的繩遞給江淵,後者沒有去接。

看著捆著手的郝連靖,他道:“給他解了吧,他只要不傻就不會跑,地上的這個是怎麼回事,死了?”

蒼靈匕首匕首一揮,割斷郝連靖的繩子,後者也不說話,默默的在江淵稍後面些坐了下來:“打暈了,路上太吵”

豎起大拇指給蒼靈點了個贊,他勾著身子拍了幾巴掌地上背手綁著的青年,三天被打暈兩天半的王玢岩幽幽醒來,脖子處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如一個蛆蟲一般抬不起頭,聞到前面飄來的肉香,他什麼也不管的嚎叫道:“狗奴僕,賤婊子,趕緊給小爺我鬆綁,否則等小爺等久,殺你們全家!”

“快TMD給小爺解開!”鬧了一路的王玢岩察覺到這兩人並不是要殺他,所以在途中叫囂得很是厲害,他倒想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人敢綁他們章臺王家的人!:“白衣小子,聽到沒有!”

“再不閉嘴,本少爺割了你的舌頭!”江淵冷眼如刀,一旁的蒼靈聽見這話還未收進的匕首直接伸了過來,王玢岩看到對面青年眼中的殺意,幾天的火氣瞬間上來了,一副惡犬模樣的他衝著江淵開口就罵,聒噪的聲音令人心生怒氣,江淵可算知道了為何蒼靈要將此人打暈,這玩意簡直是個二b啊,沒等王玢岩罵出更難聽的話,他玩味地笑著道了一句:“削他舌頭一角!”

江淵話音剛落,蒼靈就一把捏住了王玢岩的下巴,手掌輕輕一用力下巴就被她卸了下來,然後匕首探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肉片便掉落在地上。

“啊!”一聲慘叫穿透云溪菀,在後院等著收拾殘局的牙行奴隸皆是被這一身嚇的一哆嗦,在觀前面吃肉喝酒的將士,一個個像沒聽見似的,該幹啥幹啥,只有零散的幾個老兵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沒辦法,他們身處昌黎城,本就和王家有諸多摩擦,他們少爺打王家少爺,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至於後果?

去他孃的後果。

“再敢叫,下一刀就是全部的舌頭”人不狠站不穩,江淵本可以不用這麼殘忍,但是這麼多將士看著,他自然有讓這些人歸心的意思在內,果然,吃了苦頭的章臺王大少聽見這話嚎叫聲瞬間戛然而止,要多老實有多老實,那看江淵的眼神跟看怪物差不多,害怕而記恨。

“現在我問你答,多說一句掉一根手指,說一句假話,割一次舌頭,聽懂了點點頭”江淵擺弄著熄滅的柴火,這天圍著鍋吃肉確實是有些熱的。

王玢岩小雞啄米,他衝著蒼靈示意將其下巴裝上。

“說說你們王家目前管轄的鹽商之地有幾處,每年又能拿到手多少兩銀子,想好再說”臨了江淵還不忘強調一句。

“二十幾處,具體數量我..不知道”

王玢岩非常喜歡馬,所以才會去昌黎收賬,而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昌黎距北境較近,有更大的機會碰見胡馬。

“接著說”

“大哥銀子......這個我真不知道”王玢岩恐懼地向後微微挪動,江淵可不信這小子不知道:“看來你還是沒長記性啊”

“蒼靈,給他點刻骨銘心的教訓,下手狠一點,不然這個硬骨頭可不會說實話!”

江淵冷冽的話語讓地上的王玢岩魂不守舍,眼看名叫蒼靈的女子又拿出了匕首,他嚇的馬上大聲道:“四百萬錢,四百萬,我偷偷阿爹他們講的!”

江淵與蒼靈對視一眼看到了她瞳孔中的震驚,這個數字很真實但倉靈的表現顯然是朝廷從來沒有收到過如此多的鹽稅。

“打暈吧,先吃飯”

逃過一劫的王玢岩聽到自己要被打暈一反常態的期待了起來,不為其他,只因為被打暈就不會被殺,這幾人一看就不是喜歡多此一舉的人,特別是穿紫.....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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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繁星閃爍,皇宮火光常亮,李清平正在永壽宮內享受梅妃的按摩,張忠祥從拱門邁著急促的小碎步而來,行至永壽宮正堂門口,他止住腳步輕聲道:“皇主,王長史求見”

正放鬆身心的李清平眼皮不抬輕言道不見,然後屋內就沒了聲音,張忠祥在門口是了一聲,然後邁著方步離去。

梅妃拇指上旋給李清平按太陽穴,而後柔聲道:“皇主,這王長史從章臺遠道而來,想必是有什麼急事,皇主累了一天臣妾能體會,但政事還是要處理的呀”

“他能有什麼急事兒?不過是那不爭氣的兒子被人拿了去,這是來這給孤問罪來了,哼”李清平能不知道王白玉打得什麼主意?江淵才被認五品官職,雖說只是個虛銜,但也不是他一箇中州長史能彈劾的,江淵那劍僕在昌黎城中乾的事兒早早的就傳了回來,他之所以沒出手阻攔便是想讓這王家長長記性。

“皇主,何人敢拿章臺王家的人?還是長史的嫡子?”

“除了江淵那膽大包天的小子,還能有誰,這事孤不打算插手,王家的長子惹了那臭小子,孤怎的去當那和家,這近幾年來王家上交的鹽稅越來越少,其他的也都有模學樣個個中飽私囊,在放縱下去,這些世家都踩到孤的臉上來了”

李清平語氣平淡,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知道的清清楚楚,王家不佔理,按照以往的情形他落個口諭這件事也就結束了,但是這次他想看江淵該如何面對,白求學回來後,一度的給他施加壓力,否則今天他也不會跑到這永壽宮中呆了一下午。

“皇主,江淵的性子您也知道,若是他胡來的話...”

“無妨,孤不會與他一般見識,今日太上師的話愛妃也聽到了,想要對世家動刀,這王家必居於首位,孤還很是期待那小子能給孤一個驚喜,世家在南清盤踞了太久,需要一個不懼關係的人來撕開第一個口子!”

“皇主真要聽太上師的行科舉之制了嗎”梅妃手上的動作忽然停下,對李清平這種放任不管的態度很是驚詫。

略帶興奮的語氣讓李清平心中暗歎,這些人受世家治轄的人,可不單單是他這個皇主這麼簡單,後宮的妃子大多數出身豪門,一說使勁都是站在自家的立場上,少有能和他這個一國之君同心的,這也是為何他決定立後要選梅妃的原因:“現在還不是時候”

“世家在朝中盤根錯節的裙帶關係非一兩日可解,這件事需從長計議,愛妃如此發問,可是有了什麼主意””

“臣妾哪能有什麼主意,只是方才忽然冒出了個荒唐的想法罷了”梅妃繼續手上的動作,這話不敢亂說。

“愛妃與孤還需藏著掖著,說來給孤聽聽”李清平有好奇心,但對於自己妃子的斤兩他心中清楚的緊,若是讓其處理些尋常政務無傷大雅,可到了這個層面牽一髮而動全身。

“皇主,你瞧外邊的金石器物,之前沒覺得它們有什麼不妥,但昨日臣妾一不小心碰掉了一塊,現在那玉石的碎塊還在院中呢”

“愛妃,你給孤出了個好主意啊”李清平聽完梅妃的話便明白了過來,好一個它山之石可以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