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遲從南疆回來,徐懷柔很是高興,一大早便拉著洛遲去安玉街採買。

洛泱睡醒時,府裡只剩下春桃。

“孃親也不喊阿泱起來。”洛泱伸著懶腰,輕聲嘟囔。

春桃捂嘴笑了下:“其實夫人是帶著少爺見聞家姑娘去了。”

“啊?”洛泱微愣,“聞姐姐?”

春桃點頭。

洛泱無奈一笑,聞家是廣陵的富商,孃親平日經常與聞家來往,聞姐姐她見過的,是個極其溫婉的女子。

“哥哥可別在聞姐姐面前出糗。”

“小姐放心,有夫人看著呢。”春桃給洛泱遞過外衣。

洛泱任由春桃給她打扮,她今日想去城郊騎馬。

先前大祁與南疆開戰,徐懷柔怕發生意外,不讓她離府裡太遠,洛泱怕再發生青鸞山的事,也安分地待在府裡,現如今萬事安定,眼下正是賞春光的好時候。

洛泱今日穿著桃紅色的短衫,內裡的裾裙下襬墜著白色流蘇,拉著韁繩上馬時,裙襬順勢飄散,像是盛開的桃花。

春桃望著馬背上的女子,眼角微微溼潤。

她家小姐身子總算好了起來,也能像尋常女子縱馬遊玩。

“春桃,走。”洛泱輕笑一聲,扯著韁繩走在前頭,春桃連忙上馬跟上。

主僕二人在城郊賞著春景,洛泱望著眼前的好風光,偏頭看向春桃:“阿泱現在身子經得住折騰,改日我們出了廣陵,再去別處賞景。”

春桃笑著點頭,她家夫君先前被裴公子警告過一番,現在對她可謂百依百順,孩子就交給他看著吧。

兩人回到安玉街已是午後,正是午憩的時辰,街上開著的鋪子寥寥無幾,洛泱望向遠處的店鋪,目光忽然頓住。

道路不遠處縮著一團黑影,像是有人暈倒在路中央。

洛泱夾著馬背,快步走到那人跟前。

離得近了,洛泱才發現那團黑影是有人半跪著,黑色的長袍蓋住了臉龐,看不清神情。

“你沒事吧?”洛泱溫聲問。

修長的手指撩起掩面的黑袍,裴晏清微微仰頭,望向馬背上的女子。

“小姐。”

溫潤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

洛泱神情一頓,垂眸望去,男子一身墨衣,黑色外袍鬆垮地罩在外邊,長髮自肩頭懶散垂落,漆黑的眼眸定定望向她,眼中只剩下她一人。

“裴晏清?”洛泱抿唇,有些不可置信,“你現在不應該在京都麼?”

他怎麼會在廣陵,還是這般堪稱落魄的打扮。

裴晏清仍舊保持半跪的姿勢,仰頭望向洛泱,一如初見那日他仰望著小姐。

只是沒過片刻,洛泱踩著馬鞍走了下來,白色流蘇相互纏繞,闖入裴晏清眼簾。

“小姐,晏清已經辭官了。”裴晏清淡聲開口,狹長的眼眸微微下垂,顯得有些落寞。

“為何,這不是你想要的麼,好不容易成了丞相,為何要辭官?”洛泱垂眸,澄澈的杏眸有些顫動。

她似乎知道是裴晏清是為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他會為此放棄手中的權勢。

裴晏清輕輕笑了聲:“小姐可記得晏清去南疆前說了什麼?”

“晏清希望小姐能給我一個機會。”

裴晏清垂眸,伸手想要撫摸洛泱臉龐,卻因為身子半跪在地,手指停留在半空中。

裴晏清攥緊拳頭,忽地將手放下,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點弧度,如同十幾年前那般,一字一頓說著。

“晏清如今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小姐心善,若是願收留晏清,晏清感激不盡。”

“晏清想留在小姐身邊,好麼?”

“做小廝還是其他,都由小姐說了算,好不好?”

……

裴晏清嗓音溫柔,洛泱望著他狹長的鳳眸,心底有些觸動。

明明是與之前相似的話,她卻感受到裴晏清的誠摯和真心。

倏地,洛泱彎下腰,唇瓣溢位一聲輕快的笑。

“好啊。”

洛泱向前伸手,澄澈的杏眸在日光的照射下溢位光彩,眉眼間盡是明快的笑意。

裴晏清望著眼前柔弱無骨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觸上,繼而握緊。

他牽著洛泱手腕起身,髮梢輕輕掃過洛泱臉龐,見有人向路中央看,裴晏清斂眸,伸手攬住洛泱腰肢,手臂微微鼓起,將洛泱送到了馬背上。

洛泱尚未反應過來,坐在馬背上,呆愣愣的。

“小姐真可愛。”裴晏清捂唇輕笑,“小姐坐穩。”

洛泱耳尖微紅,下意識踩住馬鐙。

裴晏清走到前面,伸手牽著韁繩,慢悠悠向宅院走去。

春桃在後邊看著二人互動,見裴公子為小姐牽韁繩,不由得笑了聲。

裴公子最後還是待在了小姐身邊。

春桃並不意外,從裴晏清在樂昌找到她時,她就想到會有這一天。

或許是裴晏清親自來廣陵,或許是更早,在他看見小姐落淚便放過洛家眾人時,他就註定會敗在小姐掌心。

裴晏清隨洛泱進了府,徐懷柔尚不知裴晏清辭官,看見他來,笑著擁上前:“晏清,怎的洛威沒同你一起回來?”

裴晏清笑著應:“晏清心急,先一步走,再過三四日洛將軍便會回來了。”

徐懷柔以為裴晏清在廣陵還有政務處理,又問:“這次晏清要在廣陵待多久?”

裴晏清斂眸,視線駐足在洛泱頭頂,道:“不走了。”

“嗯?”徐懷柔挑眉。

洛泱輕咳一聲:“晏清哥哥辭官了。”

聽見熟悉的稱呼,裴晏清指尖驀然攥緊,心底有些澀意。

小姐又喚他晏清哥哥了。

洛泱察覺到裴晏清熱切的目光,抿了下唇,臉上有些羞赧。

徐懷柔沒注意自家囡囡發紅的臉龐,聽見洛泱的話,驚呼一聲:“什麼?”

她這才注意到裴晏清的衣著,他並未穿官服,衣服樣式素得像是之前在洛府當小廝時穿的。

徐懷柔腦袋有些暈。

她不知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但她瞭解自已囡囡,這麼多年,與她親近的男子只有裴晏清一人。

“你心願囡囡,泱泱未必不能隨你去京都,你放棄丞相之位來廣陵……”

裴晏清知道徐懷柔為他感到可惜,只是輕輕笑了下:“徐夫人,晏清知道自已想要什麼。”

小姐心存芥蒂,當初洛家在他的算計之內,只有他辭了丞相之位,他與小姐才有可能。

更何況京都與廣陵相距甚遠,他並不能時時陪在小姐身邊。

他很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