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泱記得當時請裴大人吃麵，你吃完後給我磕了好幾個響頭，把阿泱嚇壞了。”洛泱捂唇笑著，眼底卻帶著些淚光。
裴晏清垂眸，盯著洛泱眼角的溼意，下意識將手抬起，還未觸碰，洛泱便輕輕抿住唇，杏眸微微一眨，那點水光便很快不見了。
“裴晏清，我們在這兒相識，便在這兒結束吧。”洛泱深呼口氣，將心底的話說出口。
裴晏清瞳孔微顫，他緊緊握著拳，喉間有些艱澀，卻依舊是溫和的：“小姐說的話，晏清聽不懂。”
“裴大人懂的。”洛泱輕聲道，“如今裴大人在京都，我要去南疆，莫非你以為我們二人還能有什麼結局？”
裴晏清盯著洛泱捲翹的睫毛，見她神色平靜，心底的思緒難以抑制。
“晏清以為，小姐知道我的心思。”
洛泱點了下頭，笑：“裴大人喜歡阿泱，是嗎？”
裴晏清點頭，他驟然起身，站在洛泱面前，垂眸看她：“小姐先前喜歡晏清，現在晏清亦心悅小姐，即便小姐如今看晏清心煩，再給我一次機會，好麼？”
他的話帶著懇求，洛泱抬眸，一眼便跌進裴晏清漆黑的瞳孔中，裡面的深情滿得要溢位，她好像要溺在裡面，卻又不想。
“我給你很多次機會了。”洛泱低下頭，聲音有些委屈。
現在洛泱才明白，為何洛家不是書中的下場，裴晏清喜歡她了，她心底還是哽著一口氣。
她早就知道裴晏清的秉性，知道洛家的結局，卻因為怕裴晏清會死，將他留在洛家做了一場豪賭，她將自己的心賠進去，賭裴晏清沒那麼狠心。
她好像贏了，可是她的喜歡與愛恨都丟失在了那場賭局裡。
裴晏清蹲下身，他伸手握住洛泱手腕，狹長的眼眸盯著洛泱，緩聲道：“小姐何時給過晏清機會？我不知曉，自然不能算數。”
洛泱任由他握著自己手腕，杏眸眨了眨，只道：“阿泱早知道你要做丞相。”
裴晏清手裡一緊，有些不可置信：“小姐說什麼？”
“從遊船落水後，阿泱做過一個夢，將來你會親自帶兵抄了洛家，最後……”洛泱語氣頓了下，道，“最後是你親手將刀捅進我的心臟。”
塵埃已定，洛泱將夢中的事脫口而出，她不知道裴晏清會不會相信，連她自己都覺得夢幻。
裴晏清聽見洛泱的話，掌心忽然發涼。
他也許會帶兵抄洛家，可他怎麼會傷害小姐……
但小姐不會撒謊。
怪不得，怪不得小姐落水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將他趕出府。
倘若他沒利用小姐的心軟，他已經被趕出了京都。
難怪小姐在他回府之後時常黏著他，時不時便和他說結草攜環。
難怪小姐會偷偷跑去皇宮，又偷偷跑去霞山，她的身子分明經不起折騰。
難怪小姐會在洛府對他說，不耽誤他位極人臣。
難怪小姐知道他欺騙她時那般傷心……
裴晏清心底驀然一疼，持續不斷的鈍痛壓得他喘不過氣。
小姐知道他可能會做的事，卻還是將他留在府裡，僅是因為他將自己弄了個半死，他用傷換小姐的心軟。
小姐害怕他死。
裴晏清眼眶忽然發熱，一瞬間有流淚的衝動，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的小菩薩已經給過他機會了。
他對小姐刻意的示好與勾引讓小姐動了心。
他在一旁隔岸觀火，以為小姐膚淺地被他的外貌和溫柔所迷。
可是小姐在受著煎熬，她曾經喜歡過他，不是一清二白、乾乾淨淨的裴晏清，而是身處淤泥、陰狠毒辣的裴晏清……
原來有人願意給他機會，在知道他可能殺過人時依舊不怕他，會一點點向他靠近，告訴他要知恩圖報、結草攜環，會一點點將他拉回正途……
可他都對小姐做了什麼？
他險些對她的親人動手。
裴晏清湊上前，伸手攬住洛泱的腰，將眼底的溼意埋在她懷裡，輕聲道了聲謝謝。
謝謝你喜歡那個在黑暗中沉浮的少年。
洛泱被裴晏清輕輕摟住，她沒聽清裴晏清在說什麼，卻能感受到他懷抱的珍重。
洛泱猶豫了下，安撫地摸了下裴晏清腦袋。
裴晏清察覺到洛泱的動作，緩緩起身，溫聲道：“是晏清辜負了小姐信任。”
洛泱抿著唇，沒有說話。
裴晏清彎唇笑了笑，他想起什麼，又道：“現如今晏清沒對洛家動手，也不可能對小姐動手，已經與小姐的夢不同了。”
裴晏清話沒說完，洛泱卻懂他的意思，他仍是想求一個機會。
“裴晏清。”
洛泱突然握住裴晏清的手，將他的掌心放在自己臉上，圓澄澄的杏眼看向裴晏清，卻不含情慾。
“你看，即便如今你與阿泱這般親密，我心底也沒有什麼感覺了。”
“裴大人向來擅長察言觀色，現在也不難看出阿泱臉上沒有任何害羞或是緊張吧？”
裴晏清蹙著眉，他摸著洛泱臉頰，試圖在她臉上看出些異樣。
可是什麼都沒有。
他知道小姐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所以此刻裴晏清能清楚知道，洛泱已經不再喜歡他了。
“小姐。”裴晏清嗓音有些啞，“沒關係。”
“不喜歡晏清也沒關係，留在京都好不好？”溫潤的嗓音帶著乞求，裴晏清已經不再奢望兩人回到從前，只希望洛泱能待在他眼前，他能時不時看上一眼，確保她無恙便夠了。
“陛下已經下旨，阿泱自然要和父兄一起離開。”洛泱搖頭。
“我去讓陛下收回成命。”裴晏清連忙接話，“晏清有辦法讓小姐留下，小姐再等一段時日……”
裴晏清話還未說完，被洛泱打斷：“什麼辦法，裴大人要娶我嗎？”
“不是。”裴晏清艱難地否認，“晏清自然願意娶小姐，可晏清知道小姐不願，還有別的法子。”
“什麼？”洛泱只是好奇。
裴晏清：“讓長公主收小姐為義女，封為郡主。晏清會想辦法讓反對的人閉嘴。”
洛泱聞言，驀然笑出聲：“裴大人果然機智過人。”
“小姐若不想，晏清還有其他法子……”
“不必了。”洛泱搖頭，“阿泱將所有事告訴你，就是想與裴大人說清楚，我對你沒有愛，亦沒有恨。裴大人位居丞相，現在喜歡阿泱，將來還能見到許多女子，沒必要在阿泱面前俯身做小。”
“可沒有人比小姐更好。”裴晏清喃喃出聲。
再不會有那樣一顆純善的心，能讓他冰冷的心發燙。
洛泱見他怔住，把手從他掌心抽出，微微福了下身：“阿泱先告辭了。”
裴晏清見她離開，連忙追上去，道：“正月十五是洛家離開京都的日子，晏清在這麵攤等小姐，小姐來見晏清最後一面，好嗎？”
洛泱腳步微頓，道了聲好。
裴晏清見洛泱答應，臉上浮現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