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穿著厚重的虎皮襖子,臉上有一道細長的疤,橫亙整張左臉。
他看見裴晏清,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這裡還落了一個小崽子。”
後面穿著黑色大襖的男人附和著:“嘖,躲在那人的襖子裡,想逃命呢。”
“媽的,這小崽子看見我們的臉了,老三,你去把他做了。”
男人說完,後面清瘦的男人走上前,將裴晏清腿上的襖子丟開,暴力地扯著裴晏清手臂。
裴晏清踉蹌一下,腦袋雖不似之前那般暈,四肢卻還是沒有力氣。
被喚做老三的男人掐著裴晏清的脖子,一下將他提溜起來。
裴晏清摳著老三手腕,努力將他的手挪開。
老三見他掙扎的模樣,嬉笑著:“瘦不拉幾的,跟拎小雞仔似的。”
“少廢話,趕緊殺了了事。”
“是,大哥。”老三應下,手腕漸漸用力。
裴晏清的面色很快變得煞白。
老三看他翻了白眼,隨意地將他扔在地上,裴晏清癱倒在地上,一點都不動彈。
老三彎下腰,去探他的呼吸,手腕剛向前伸,眼前刀光一閃,他“嗷”地一聲,握著手腕呼痛。
老大蹙著眉:“鬼叫什麼?”
“大哥,這小兔崽子手上有刀。”老三捂著自己的手腕,瞥了眼單膝跪在地上的裴晏清。
他一時不察,不知這小兔崽子身上還藏著匕首,竟被他傷到。
“老三,能不能搞定啊?”老大見他那慫逼樣,和其他兄弟取笑他。
老三臉上沒面,也拿出腰間的刀,直接對著裴晏清的臉砍。
裴晏清偏頭躲開,縱身越到老三肩上,匕首重重向下,一下刺中老三脖頸。
當場斃命。
老大和老二見狀,立即將腰間的彎刀拿在手裡,左右衝向裴晏清。
裴晏清握著匕首,額間出了冷汗。
面對這兩人,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老大和老二看見裴晏清晃悠的腳步,幾步衝上前。
他們是廣丘一帶的山賊,最喜歡趁著雪夜在城隍廟打劫過路人,現在被這個小兔崽子擺了一道,還死了一個兄弟,若是傳出去,他們兄弟還怎麼混。
裴晏清見他們來勢洶洶,沒有正面對上,憑藉靈活的身子,在廟裡來回躲避。
“媽的,跟個猴子一樣。”老大動了怒,朝老二使了個眼色,兩人左右包抄。
裴晏清無路可走,只好正面迎上。
他跟著先生練武許久,將近兩年不曾荒廢,對著山賊也有一戰之力。
裴晏清率先跳到老二身上,他舉著匕首,徑直對著老二的眼睛。
老二眼睛被重重劃了一下,他驚呼一聲,伸手摳背上的人,因為眼睛受傷,他舉著彎刀瘋癲似的亂砍。
老大怕誤傷,舉著彎刀不敢動彈。
裴晏清依葫蘆畫瓢,從老二頭上飛躍而起,鋒利的匕首一下刺中老大的臉龐。
血濺在裴晏清臉上。
老大不可置信,他舉著彎刀,用力刺向裴晏清的後背。
裴晏清躲閃不及,後背被用力劃了一刀,倒在地上。
老大和老二都被裴晏清刺傷了眼睛,眼前一片血霧,看不清裴晏清的位置。
城隍廟不再安全,裴晏清吃力地咬住唇,一步步朝城隍廟外走。
他得去找哥。
後背火辣辣地疼,因著這疼,裴晏清暈著的腦袋清醒很多。
天光已經微微發亮,地上的積雪化了一些,裴晏清踩在雪中,腳底一片冰涼。
他垂著頭,後背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眼前已經看不清東西……
裴晏清喘著氣,矮小的身子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像是開在雪地的臘梅,紅得鮮豔。
他走一步,臘梅便開一朵。
不知道走到了哪處,臘梅便不開了。
—
裴晏清醒來時,周圍一陣暖意,他迷糊地睜開眼,看見坐在床邊的裴相平。
“哥。”裴晏清嗓音嘶啞。
裴相平聽見裴晏清的聲音,剛闔上的眼緩緩睜開,他捂著裴晏清臉頰,嗓音裡都是倦意:“小清,你怎麼暈倒在外面地上了?”
裴相平心底一陣後怕,他從老人家裡要了些發燒的藥,著急地趕回城隍廟,卻在半道看見倒在地上的裴晏清。
他整個人攤在地上,背上落了一層雪,裴相平將他抱在懷裡時,他整個人已經冷得像塊冰。
他急忙將他帶回城裡,此刻見裴晏清醒了,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裴晏清看見裴相平眼底的烏青,想到城隍廟的事,手上微微發抖。
他殺人了。
“哥。”裴晏清聲音裡帶著顫,“我,我殺人了。”
裴相平目光一頓,看見他眼底的驚慌,溫聲問他:“小清是遇見壞人了嗎?”
裴晏清點頭,和他說了城隍廟中的事。
裴相平聞言,揉了下他腦袋:“小清很勇敢。”
“哥,你有沒有怪我?”裴晏清垂眸,話語裡有些忐忑。
他了解哥哥的性子,哥曾說過,惡以律止,天下太平,惡以暴止,殘虐恒生。
裴相平見他神情落寞,知道他在想什麼,輕輕笑了下:“小清情況危急,自然要先自保。”
“嗯。”裴晏清點頭,心底的驚慌消散些許。
裴相平伸手去摸他額頭,溫度依舊滾燙,他從桌上端過碗,遞到裴晏清手裡。
“阿嬤給你煮的,乖乖喝了。”
裴晏清接過,一口喝完,又問:“我們怎麼又回阿嬤家了?”
“我看見你時滿身血跡,只好就近將你安置,阿嬤家離城隍廟近,人又心善,便收留了我們。”裴相平解釋著。
兩人正說著話,老人走進屋子,和藹笑道:“相平,你弟弟怎麼樣了?”
裴晏清朝老人笑了下:“我沒事,阿嬤。多虧你收留我!”
老人笑了下:“誒,養好傷再走。”
裴相平目光遲疑,但看見裴晏清慘白的臉色,還是點了下頭:“那便叨擾您了。”
老人擺擺手:“不礙事,我向街坊打聽了下,之前的人似乎去了別處尋你,你們安心在這住幾天,等雪停了再走。”
“好。”裴相平點頭。
裴晏清便暫時住在老人家裡養傷,裴相平不好意思叨擾老人,這幾日都在幫老人兒子上工。
雪下了幾日,卻沒有停的兆頭,反而愈來愈大,路上的積雪已經到了行人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