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裴晏清搖頭,“哥一個人賺錢太累了。”
“小清很乖,哥哥和客棧老闆說說,讓你在客棧裡做些零活可好?”裴相平妥協一步,卻還是不願讓裴晏清出來做事。
心疼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外邊的風言風語太多,小清聽了恐怕接受不了。
裴相平不會將自己做的事告訴裴晏清,他能忍受外人的詆譭指責,卻不忍看裴晏清眼底的失望。
小清這般信任他,他卻……
“好,聽哥的。”裴晏清點頭。
客棧老闆聽裴晏清要來幫工,二話沒說便應下。裴晏清年紀小,負擔的工錢低,但能做的事不比其他人少,老闆自然樂見其成。
裴相平起早貪黑忙活了一個月,手裡總算攢了些錢,正要帶裴晏清離開廣陵,卻被太守的人攔住。
裴相平見他們攔住自己,緊皺著眉:“我和太守的交易已經兩清,何必再揪著我不放?”
“太守不讓你走,你離不開廣陵。”
“此舉違背祁律。”裴相平語調冰冷。
“呵,在廣陵,太守的話就是律法。”他說著,要強壓裴相平去太守府。
裴相平見狀,只好假裝應下:“我安頓好家事,明日隨你去。”
“這說你已經說了好幾次,這次你從老王那結了工錢,莫不是想跑?”
“不會。”裴相平搖頭。
太守的人熟諳裴相平秉性,知他不會撒謊,便放他離開。
裴相平回到客棧,急忙喚來裴晏清。
“小清,趕緊收拾包袱,我們連夜離開廣陵。”
裴晏清見他一臉慌張,問道:“哥,是出什麼事了?”
裴相平點頭:“哥得罪了太守,他恐怕不會輕易讓我們離開,我們先走。”
裴晏清聞言,連忙回柴房收拾包袱。
他們的東西很少,包袱很快便收拾好了。
裴相平來不及和客棧老闆打招呼,牽著裴晏清連夜離開客棧。
裴晏清看見裴相平臉上的憂鬱,手裡緊了緊。
夜裡下了雪,兩人走起來很困難,裴相平蹲下身,溫聲道:“小清上來,哥哥揹你走。”
裴晏清搖頭:“我能跟上哥。”
“上來,哥有點冷,你在哥背上還暖和些。”
裴晏清只好趴在他背上,吃力地將包袱舉在裴相平頭頂,替他擋風。
兩人趁夜離開廣陵,一路北上,盤纏用盡,暫時住在了廣丘。
遠離廣陵,裴相平心底的陰霾消散些許,他找了些做苦力的活,還做了代筆先生,閒下來的時候能看書。
裴晏清個子長了些,也能賺些錢。
日子一天天向好。
可惜好景不長,太守不肯放過裴相平,私下派人去找裴相平。
太守的人很快找到廣丘。
裴晏清和裴相平住在一戶老人家裡,老人一家都心善,租給他們的屋子很便宜,裴相平心底感激,時不時讓裴晏清去幫老人做事。
裴晏清正在幫老人做事,太守的人突然闖了進來,手裡拿著裴相平的畫像。
“你們可見過這畫上的人?”
裴晏清瞳孔微縮,握住老人手腕,搖了搖頭:“沒有。”
老人的孫女看見裴相平的畫像,有些激動地指著它,支支吾吾說著什麼,可她年紀小,說話含糊,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但這異樣已經夠引人注意了。
“好好看清楚,見沒見過?”
裡屋的兒子聽見院裡的動靜,連忙走出來,他抱著女兒,瞥了眼畫像,斥道:“看見好看的東西就想要,什麼臭毛病。”
他將女兒的手放下,笑著:“各位是找畫裡的人嗎,我一直住在廣丘,沒見過此人。”
太守的人只好離去。
裴晏清出了聲冷汗,朝他們道謝:“多謝。”
“相平兄是惹到什麼人了?”
裴晏清抿唇,點了下頭,哥唯一有過節的,就是太守。
裴相平回來時,裴晏清和他說了這件事。
裴相平聞言,立即和老人道別:“我們兄弟二人明日便離開,不給您添麻煩。”
老人一家怕惹事,沒有推辭:“你們路上注意些。”
裴相平應下,連夜收拾包袱。
翌日下了場大雪,老人望著惡劣的天氣,想再留他們一日,裴相平和裴晏清婉拒,堅持要走。
雪越下越大,等走出城內,積雪已經蓋到了裴晏清腳背,裴相平垂眸,盯著裴晏清浸溼的鞋面,道:“我們在前方的城隍廟歇息一晚,明日雪小些再走。”
裴晏清凍得直哆嗦,點了下頭。
裴相平和裴晏清走到城隍廟時,廟裡已經有三兩躲雪的行人。
裴相平朝他們微微頷首,帶著裴晏清找了個地方落腳。
“小清,把鞋脫了,哥去生火。”
“嗯。”裴晏清迷迷糊糊點頭,腦子有些熱。
裴相平在廟裡找了些乾草,生了火,給裴晏清烘鞋。
周圍有了暖意,裴晏清臉皮耷拉著,靠在裴相平懷裡迷迷糊糊地睡了。
裴相平垂眸,看見裴晏清通紅的小臉,摸了下他額頭。
一摸,才發現裴晏清發了燒。
“小清?”裴相平溫聲喚他。
裴晏清勉強地睜開眼,重重咳了下:“哥。”
“你發燒了,哥得去給你買藥。”裴相平蹙著眉,心底有些慌。
裴晏清拉著他手腕,不讓他走:“哥,外面雪那麼大,你去哪買藥?我沒事。”
裴相平挪開他手腕,溫聲哄他:“我回城裡一趟,你在這等哥。”
發燒不是小事,他不能讓小清出事。
裴相平拜託廟裡的人照看裴晏清,轉身離開。
裴晏清手上沒有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裴相平跑進雪中。
他撐著想起來,腦袋卻暈得厲害。
廟裡的人看見裴晏清一個人,上前扶住他:“哎呦,剛剛跑出去的是你兄長吧,你發著燒,就別折騰了。”
裴晏清被他攔住,只好坐在火邊,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裴晏清身上蓋了一件大襖,他揉了下眼睛,將襖子掀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看見眼前的景象,他霎時愣住。
方才扶著他的人倒在他旁邊,腹部被人砍了一刀,不停地流血。
廟裡其他的人也倒在地上,死狀慘異。
裴晏清抖了下,聽見裡面的人聲。
“這雪真他媽大。”
“是啊,冷死老子了,你數數手裡的錢。那群窮鬼,手裡一個子也沒。”
“嘖,總比沒有好,這雪什麼時候停,別到時候官府的人找來了。”
“我去看看。”
他們說著,慢慢走到廟門口,與醒來的裴晏清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