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驍有些恍神,那個美若天仙的女子……

裴晏清看見他眼底的迷戀,手背上的青筋霎時凸起,他持著劍,狠狠朝蘭驍劈去。

“你擄走母親,卻連她夫家姓甚名誰都不知曉。晏清不知你們這些所謂的權貴,生來便是這般視人如螻蟻麼?”

裴晏清怒聲斥他,蘭驍卻握著劍柄,臉上毫無羞赧之色。

他知道阿瑤有夫家,但只不過是平民百姓,即便家裡比一般百姓好些,卻也無法與京都蘭家相提並論。

他怎麼會讓這樣貌美的女子在那等窮鄉僻壤受苦。

阿瑤只是一時不願,等在京都待久了,她便能知道蘭家的好。

只是他沒想到母親會看不慣阿瑤。

可惜了……

“阿瑤是病逝的。”蘭驍盯著裴晏清,神色驀然柔和起來,“你既然是阿瑤的孩子,武功又這般好,不若跟在本將軍身邊做事?我看在阿瑤的面子上,會多加照料你的。”

“多加照料?”裴晏清心裡覺得可笑,他笑出聲來,眼底卻陰鷙萬分,“你從我和父兄身邊擄走母親,還妄想晏清跟著你?”

“是你父親沒有本事護住阿瑤。”蘭驍不將裴晏清的怨恨當一回事。

裴晏清聞言,心底突然有些可悲,他十年來所恨之人,竟全然不覺得自己做了惡。

父親不擅武功,平日雖有自保之力,但怎麼會是蘭驍的對手,更別說蘭驍為了應對他們一家人還用了武功暴漲的秘法。

裴晏清斂眉,嗓音涼薄:“蘭將軍若是這般想法,晏清亦無需再言,今日晏清便取你項上人頭,以告慰母親在天之靈。”

蘭驍輕呵一聲,擋住裴晏清殺招。

“豎子小兒,口氣不小。”

這十年來,裴晏清未曾懈怠,蘭驍卻也不是吃素的,裴晏清的好幾個殺招都被蘭驍化解。

裴晏清手中有毒,但他沒有用。

在斬殺蘭驍這件事上,他不會藉助旁人,哪怕給他毒的是二師兄。

裴晏清忍著左肩的刺痛,憑著不要命的打法,漸漸佔了上風。

蘭驍見狀,亦像裴晏清那般,用了暴漲武功的秘法。

這秘法是他偶然從一高人手中習得,極為耗費心血,不到生死關頭,他不會輕易使用。

他不知道裴晏清從何處習得,但能逼得他使這種秘法,也是難得的奇才。

只是可惜,要死在他的劍下。

蘭驍手上的力道驟然重了好幾分。

裴晏清勾著唇,散亂的黑髮在空中飛舞,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看起來極為妖冶。

身上的朝服紅得嗜血,裴晏清眼裡滿是血紅,身上被蘭驍刺了好幾劍。

蘭驍亦未討到好,身上也滿是血痕。

裴晏清抵著劍,母蟲死去的疼痛已經漸漸散去,他按著左肩,眸色低沉。

他不能倒在這巷中,他還有未完成之事,他還要見小姐。

湛藍的天空驀然陰沉下來,巨大的黑雲懸在逼仄的巷中,看起來像是要下雨。

裴晏清略微抬眸,突然想到小姐身邊沒有傘。

“轟——”

空中響了一聲悶雷。

洛泱身子微顫,伸出衣袖擋著洛遲暴露在外的血痕。

傷口不能淋到雨的。

洛遲瞥了眼,替洛泱擋住冷風,道:“泱泱,哥哥沒事,趕緊走,別淋到雨了。”

洛泱點頭,她看著洛遲恍惚的眸色,憶起裴晏清說的話。

她伸手往腰間摸了下,摸到一個紫紅的錦囊。

洛泱蹙著眉,不知裴晏清是何時放在自己腰間的,難道是在巷子裡?

她將錦囊拉開,看見幾顆褐色的藥丸,洛泱拿出一小顆,湊在鼻尖聞了聞,有些淡淡的澀味,與她先前在裴府吃的藥很像,卻又不太相同。

洛泱沒有猶豫,將藥丸送到洛遲唇邊,溫聲道:“哥哥張嘴。”

洛遲下意識將藥丸嚥下去,晃了晃腦袋。

洛泱扶著洛遲在一處長廊裡歇息,警惕地盯著周邊。

她暗自凝神,不讓自己想起裴晏清。

他肩膀被刺了一劍,不知能不能應付蘭驍。

《攝政王嬌寵日常》裡,蘭驍的結局是什麼呢……

洛泱掐著自己掌心,仰頭望著陰沉的黑雲,心緒有些亂。

“啪嗒。”

豆大的雨滴落在洛泱仰起的面龐上,她伸手撫去,緊接著,是驟然而下的密雨。

淅淅瀝瀝的,好像能將一切都沖洗乾淨。

“站得那般遠作甚,莫要淋到雨了。”洛遲蹙著眉,將洛泱拉回長廊裡。

他身子漸漸恢復了力氣,見洛泱髮間淋到雨,伸著衣袖將她攏在懷裡。

“哥哥帶你離開京都。”

洛泱垂眸,盯著腳下青紅的石磚,輕輕點了下頭。

她想見母親了。

祁鎮收到訊息趕來小巷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他撐著青竹傘,身上還穿著明黃色的龍袍。

小巷裡泛著濃重的血腥味,祁鎮微微蹙眉,黑色的長靴踩在血水裡,遠處一黑一紅,相互對立,各自靠在巷子一邊,沒有動靜。

祁鎮鳳眸微眯,他緩步走到兩人跟前,長靴一伸,將穿著黑衣的男子踢開,看見了蘭驍滿是血汙的臉。

他身子微頓,俯身探蘭驍的鼻息。

已經沒了呼吸。

祁鎮微挑眉,轉而盯著身著朝服的裴晏清,勾唇笑了下:“裴卿是死是活,倒是出個聲啊。”

小巷靜謐萬分,只有雨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沒等多久,祁鎮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陛下。”

裴晏清悶哼一聲,嘴邊溢位嫣紅的血,他沒有力氣伸手抹去,卻吃力地仰頭,語調輕快:“晏清身體不適,實在是沒力氣給陛下行禮,請陛下寬恕晏清不敬。”

“無妨。”祁鎮抱著雙臂,望著笑得肆意的少年,嘖了一聲,“裴卿的武功尚不到家,還要朕來給你收拾攤子。”

“是,勞煩陛下了。”

裴晏清垂眸,試圖從地上起來,卻是無果,他扯了下浸溼的朝服,無奈道:“看來還要請陛下將晏清送回府上。”

祁鎮看著他腿上露出的血肉,視線上移,看見他垂落的手臂,又盯著他慘白的臉,蹙著眉:“裴卿別的地方都是傷,這張臉倒是護得很好。”

裴晏清嘴角漾起笑意,溫聲道:“晏清還得靠這臉引誘小姐呢。”

“嗤。”

祁鎮語氣不屑,卻喊來宮人將他抬回了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