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
蘭驍略微挑眉，神色如常。
“管他姓裴還是姓王，本將軍從來不曾聽聞。”蘭驍語氣輕狂。
他雖不比軍營裡的那些愣頭少年年輕，但眼底的高傲卻一點不比少年人少，甚至因為數十載征戰沙場，他話語裡飽經風霜的底氣，不是那些少年人能比的。
裴晏清聽見他不屑一顧的語氣，手腕微微用力，指尖的匕首在空中略微翻騰，徑直刺向蘭驍的脖頸。
蘭驍輕鬆用佩劍擋住，匕首被擊飛，他大笑：“先前本將軍只是未注意你偷襲，眼下你與我正面較量，莫非你以為能勝過我？”
裴晏清抿著唇，嘴角微揚：“那蘭將軍試試看。”
裴晏清說著，驟然貼近蘭驍，他步法詭異，蘭驍沒有裴晏清那般靈活，腹部被他打了好幾拳。
蘭驍再不敢掉以輕心。
裴晏清沒有去撿匕首，反而奪過洛遲的佩劍，與蘭驍比起了劍術。
洛遲看見裴晏清的動作，眉心狠狠皺了下。
他不知道裴晏清怎麼突然和蘭驍較量上了，但有裴晏清轉移注意，洛遲也不顧上自己的佩劍，他拉著站在一邊的洛泱，要帶她離開。
洛遲攥著洛泱的手腕沒什麼力道，洛泱沒被他拉走，還在一旁看著與蘭驍纏鬥的裴晏清。
“泱泱？”洛遲垂眸看她，這一低頭，才發現洛泱臉上滿是淚痕，眼圈紅得嚇人。
洛遲以為她被嚇壞了，連忙哄她：“這是怎麼了，哥哥沒事。”
洛泱身子動了下，卻沒抬頭看洛遲，蔥白的指尖攥住自己的衣袖，指尖被掐得發白。
方才，蘭驍的劍刃指著洛遲脖頸時，她腦袋突然一疼，陌生又熟悉的記憶不斷往她腦中湧現。
她怔在原地，好不容易才接受腦海裡的一切。
她知道了自己是誰，知道了裴晏清對洛府做的一切，也知道了自己昏倒在裴晏清面前。
洛泱伸手撫了下自己的脖頸，上面光滑細膩，沒有一絲疤痕。
她其實不想死，只是她想最後賭一次，她想知道裴晏清如果看她死在他面前，會不會突然心生憐憫，放過洛府和她的家人。
洛泱不知道賭局的結果，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她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沒想到自己會失去記憶，還將裴晏清認作自己的夫君……
何其荒謬。
更荒謬的是，裴晏清方才在蘭驍手中救下了洛遲。
“哥哥。”洛泱嗓子有些啞，“孃親和祖父呢？”
洛遲聽見這話，怔了一會，隨即欣喜道：“泱泱，你想起來了？”
“嗯。”洛泱點頭，聲音很輕。
可這話還是被裴晏清聽見了，他一直在分神注意洛遲和小姐，卻沒想到聽見這樣的對話。
他動作稍微頓了下，稍稍遲疑，蘭驍的劍刺中了裴晏清左肩。
裴晏清悶哼一聲，側身躲過接下來的一擊，狹長的鳳眸注視著洛泱，不期然對上那雙泣血的杏眸，以及滿是淚痕的小臉。
裴晏清心間驟然一縮，胸腔突然絞痛。
在這片刻間，他想起子敕的話。
子蟲死了，母蟲也會遭到反噬。
他體內的母蟲死了，小姐想起了一切。
裴晏清嘴角滲出了血跡，他用手背抹去，吞嚥了下喉骨，將喉間的血腥壓下。
縱然心底狂風亂作，裴晏清也未在蘭驍面前出現任何失態。
他能在任何人面前低頭，唯獨不能在蘭驍面前落於下風。
蘭驍敏銳地察覺到裴晏清的失神，他把握住機會，招招致命。
裴晏清蹙著眉，舉著佩劍抵擋。
體內像是有螞蟻啃噬著，刺骨剜心般疼，裴晏清分不清這是母蟲死去帶來的苦痛，還是別的什麼。
他只是有些慶幸，是小姐體內的子蟲先死去，這剜心般的疼泱泱不用體會。
“還敢分神？”蘭驍斥了聲，一道劍鋒往裴晏清左肩劈去。
裴晏清側身躲過，持著劍迅速逼近蘭驍。
兩人又打了幾個來回。
洛遲冒著冷汗，身體有些發軟，裴晏清被蘭驍砍中了左肩，看起來要敗在蘭驍劍下，這巷子再不能久留。
他正想催促洛泱，卻見她已經走到自己跟前，朝他伸出了手：“哥哥搭著阿泱的肩膀，阿泱帶著哥哥離開。”
洛遲一怔，下意識地看了眼裴晏清，他還在與蘭驍糾纏。
洛遲心底有些複雜，洛泱選擇離開，他本該高興，可看見泱泱眼底的悲傷，他心情也無法輕鬆。
再怎麼說，泱泱也認識了裴晏清將近十年，他若是為了掩護兩人離開而死，泱泱恐怕會一直內疚……
裴晏清怎麼配在泱泱心底留下這樣深刻的烙印。
洛遲伸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啞著嗓音：“泱泱，你先走。”
“不行。”洛泱搖頭，語氣堅定，“阿泱不能讓哥哥置身險境。”
洛泱說著，強硬地拉起洛遲手臂，讓它搭在自己肩膀上，扶著牆壁緩緩往巷子外邊走。
她知道哥哥心裡在想什麼，但裴晏清本就是她一人招來的禍事，她怎麼可能將哥哥留在巷子裡。
洛遲拗不過她，只好一步步跟在洛泱身後。
裴晏清看見洛泱遠去的背影，心底驀然一空，他擋著蘭驍的進攻，溫聲喚了句小姐。
洛泱腳步微頓，卻沒回頭。
裴晏清垂眸，薄唇勾起慘淡的笑。
小姐不讓洛遲置身險境，卻再不肯給他留下憐憫的一眼。
“注意腰間。”裴晏清嗓音依舊溫柔，他不知道小姐有沒有聽見，但這話，洛遲聽見也是一樣。
蘭驍有些莫名，他瞥了眼裴晏清腰間，並無異樣。
裴晏清注意到他的眼神，嗤笑了聲：“蘭將軍，這話與你有何干系？”
蘭驍蹙著眉，下一秒，兩人相持的劍鋒突然用力朝他偏移，他側手擋開，看了眼面前的少年。
“你這武功暴漲的秘法，是怎麼回事？”
裴晏清挑眉：“蘭將軍應該很熟悉吧，當年你強行擄走晏清母親，不也是用了這種秘法？”
“你怎麼會知道阿瑤？”蘭驍瞪大雙眼，有些不可置信，“你是阿瑤的孩子？”
“閉嘴。”裴晏清厲聲喝著，“你不配喊母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