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清用腳尖踢開他，微微勾著唇，溫良的嗓音卻帶著徹骨的寒意：“真可憐，把臉弄成這樣。”
肖尚下顎要被他踢碎，他怕自己汙了裴晏清的臉，連忙將頭低下來，一聲聲地磕頭。
“小人不可憐，是小人活該。求大人賜我解藥，求大人！”
裴晏清撐著下巴，指骨在桌上敲了兩下，手指微微一動，一個細小的白色瓷瓶咕嚕嚕落在了地上。
肖尚不敢去拿，他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看著裴晏清，在等他的同意。
裴晏清輕聲笑了下，他站起身，蹲在肖尚面前，面色溫和：“洛遲和徐懷柔躲到了哪兒？”
肖尚身子一抖，知道自己辦砸了事，連忙求饒：“小人不知洛遲是怎麼發現我不是洛小姐的，半道將小人扔下，小人好不容易從他手中逃了出來。”
“他們最後將小人扔下的地方是樂昌，他們之後的行蹤，小人也不知曉。”
裴晏清聞言，微微揚起眉，他沒指望肖尚能瞞洛遲和徐懷柔多久，只是有些意外他們最後出現的地方是樂昌。
禮樂之城啊。
裴晏清勾唇笑了下，踢了下瓷白的瓶子：“不吃解藥嗎？”
“吃，小人這就吃。”肖尚忙不迭得點頭，顫著雙手去撿地上的瓶子，開啟瓶塞便灌了進去。
好一會兒，肖尚身體的劇痛平息下來，他沒有起身，仍舊跪伏在地上。
哪裡還敢抬頭？就連洛家這種世家大族，都被這裴晏清趕得落荒而逃，他只是無權無勢的小人物，再不敢在裴晏清面前貧嘴耍滑頭。
“你去樂昌，想辦法找到洛遲和徐懷柔的蹤跡。”裴晏清淡聲吩咐，想到什麼，又道，“注意佛陀寺的動靜。”
“是。”肖尚點頭。
他站起身，推開書房的門，剛一開啟，便看見站在門口的女子。
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蘿裙，長髮編成一條長辮，垂在頸側，手裡還拎著個竹藤編制的籃子。
“你是？”洛泱蹙起眉，溫聲問他，看見他臉上可怖的傷疤，也不見驚慌，反而問他傷口要不要緊。
肖尚最熟悉這張臉，看見洛泱，連忙用手掩面。
這姑娘可是裴大人的心上人，萬一自己的臉嚇到了她，不得被裴晏清弄死？
洛泱以為他是自卑，細聲安慰他：“沒關係的，這些傷疤讓大夫好好治一治，興許能好些。”
“……”
肖尚根本不敢回話。
裴晏清聽見兩人對話，斜靠在門楣上，旁若無人得用指尖撫著洛泱的長辮，溫聲問道：“怎麼了，泱泱？”
洛泱看見裴晏清，面色微紅，她上前挽住裴晏清手臂，軟聲道：“夫君，我們請郎中給他看看臉好不好？”
裴晏清蹙起眉，瞥了眼肖尚。
肖尚連忙擺頭：“不勞洛小姐費心了，我還有要事，便先走了。”
說完，肖尚連忙跑了。
洛泱望著肖尚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疑惑：“嗯？他以前認識我嗎？”
裴晏清眼底有些晦暗，他摸了摸洛泱腦袋，淡聲解釋：“他以前來過書房，應該見過阿泱。”
“這樣啊。”洛泱沒有深究，她牽起裴晏清的手，將他一路牽進書房，溫軟的小手將他按坐在椅子上，把竹籃放在了書桌上。
裴晏清眉眼間都是笑意，他輕輕敲了敲竹籃，沒有掀開，反而看向洛泱：“泱泱，這竹籃裡裝著什麼？”
洛泱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將竹籃開啟，將裡面的一疊梅花糕拿了出來，臉上很是驕傲：“是阿泱下午在廚房做的糕點！”
青綠的盤子裡裝著淡粉色的梅花糕，小小一個擺在一起，盤子上繪製的綠葉就像梅花的陪襯，賣相極好。
裴晏清有些意外，溫柔的嗓音不自覺帶著顫：“這是泱泱親手做的？”
“當然了，未假手於人。”洛泱點頭，用手拿了一塊梅花糕，遞到了裴晏清唇邊，笑道，“夫君快嚐嚐。”
裴晏清垂眸，就著洛泱的手將糕點嚥下去。
“怎麼樣，好吃嗎？”洛泱滿臉期待。
裴晏清看著那滿臉討巧的貓兒，喉間溢位一聲輕笑。
糕點的香甜還存在於舌尖，心尖上的甜蜜已經被明媚的笑顏猝不及防地勾起。
這是小姐親手做的糕點，只為他一人做的。
他從不知小姐做的糕點這般好吃。
“嗯，阿泱很棒。”裴晏清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將那糕點從外觀到口味都稱讚了個遍，吹成世間絕無僅有的美味。
洛泱被他誇得不好意思，白皙的臉頰早已紅透了。
她不是沒嘗過自己做的，味道是不錯，但也不至於美味到裴晏清說的地步，但裴晏清的神情太認真，即便是誇讚也不讓人覺得是刻意的吹噓。
洛泱便覺得這糕點很好了。
“怎麼突然想起做糕點了？”裴晏清輕輕捏了下洛泱臉頰，又拿了塊梅花糕。
洛泱癟起嘴，聲音乖軟：“夫君不在府裡，阿泱下午無事，便讓廚房教我做了些糕點，當然也想讓你嚐嚐阿泱的手藝。”
“泱泱手藝很好。”裴晏清笑著將她摟進懷裡，又舉起洛泱的手，仔細觀察她每個指節。
很好，沒有受傷。
洛泱在他懷裡蹭了蹭：“夫君喜歡便好。”
裴晏清心頭一動，柔聲道：“泱泱身子不好，這些糕點今後交給下人做便是，莫要累到自己。”
“嗯。我累了就不會去做的。”洛泱乖乖應下。
她也是心血來潮，而且……
洛泱抱住裴晏清的腰，仰著頭看向他：“夫君，阿泱明日想出府玩，可以嗎？”
裴晏清垂眸，溫熱的手掌撫著洛泱臉龐，眉眼間有些無奈。
小姐就算沒了記憶，貪玩的性子倒是一如既往。
“好不好嘛，夫君？”洛泱用小手覆著裴晏清手背，軟乎乎地撒嬌。
裴晏清哪裡受得了洛泱這般，幾乎沒有經過思考，便啞著嗓音應了她一聲“好。”
待反應過來，洛泱已經興奮地在他懷裡蹦起來。
裴晏清不會掃洛泱的興，出爾反爾。
京都雖然混亂，但有自己跟著，總不會出什麼差錯。
他將洛泱抱在自己腿上，用手颳了下她鼻尖：“這般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