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冷淡地問他,溫軟的嗓音像破碎的玉珠,倏地砸在裴晏清心底,泛著一點點疼,卻又不夠痛徹,玉珠觸及心底砸出的聲響卻在胸腔震耳欲聾。
“不。”
薄唇囁嚅著,裴晏清鬆開她的下顎,偏頭捂住洛泱眼睛,不讓她看見自己眼底的情緒。
他從不覺得小姐應該感激他,相反,他現在渴求著洛泱,甚至於……
裴晏清羞於說出感激這個詞,他厭惡任何道貌岸然的感謝、憐憫,但他此時此刻,心底對於洛泱確實湧現出一些可悲的感激之情。
他感激小姐喜歡他。
“無話可說了?”洛泱冷聲開口。
溫熱的掌心覆在她眼瞼處,她眼前一片漆黑,鼻尖卻清晰地縈繞著一股濃重的血腥,裴晏清的手沾過血,而這雙手現在在她臉上。
“咳咳咳。”
洛泱控制不住地反胃,她不耐地掃開裴晏清的手,彎下腰乾嘔,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從裴府走到洛府,洛泱幾乎耗盡了精力。
裴晏清見狀,眉頭微微蹙起,被拂開的手緊握著,又驟而舒展,扶住洛泱的腰,輕聲道,“小姐累了,洛府的事,晏清會為小姐處理。”
腰間的手掌緊緊禁錮著她,洛泱低頭瞥了眼,心底更加鬱結。
“小姐張嘴。”
唇間很快被抵了顆藥丸,洛泱抿著唇,偏開頭,道:“我要見孃親和哥哥。”
裴晏清指尖一頓,眼底有些不虞,他託著洛泱臉頰,對上那雙牴觸的杏眸,溫聲道:“小姐的身體很珍貴,任何時候都不能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見洛泱仍沒有用藥的意思,裴晏清便用食指抵著藥丸,左右晃動,細小的褐色藥丸在淡粉的唇線上來回滾動。他得了樂趣,喉間溢位一聲輕笑。
“小姐還要犟著脾氣?”
……
變態。
洛泱在心底咒罵,卻受不了唇間的苦,啟唇將藥丸嚥下去。
“乖。”裴晏清溫柔地摸了摸洛泱腦袋,朝後方打了個手勢。
身後計程車兵小步跑上前:“裴大人。”
“去買碗糖水。”
“嗯?”士兵疑惑地看了裴晏清一眼,卻被裴大人凌厲的眼神一瞪,拱手退了下去,“是。”
裴晏清拇指按著洛泱唇瓣,溫聲道:“小姐稍微忍耐一些,若不是小姐氣晏清,我怎麼捨得讓你嘗這點兒苦。”
他指的是藥丸在唇線磨蹭的苦味,而洛泱早已見識過他的甜言蜜語,此刻只覺得他虛偽極了。
洛泱用手背擦了下唇瓣,抬頭問裴晏清:“洛家滿門忠烈,陛下賓天,太子殿下尚未登大寶,如今裴大人是要奉邪王殿下的命令奪權嗎?”
她問得大聲,目的是警醒周邊計程車兵,他們所做的是謀逆之事。
裴晏清渾不在意,他輕笑一聲:“小姐真是天真可愛,這些可不是小姐應該關心的事。”
“不過晏清倒是好奇,小姐是怎麼從裴府出來的,莫非小姐有貴人相助?”他俯下身,溫熱的氣息吐露在洛泱耳畔。
洛泱身子一僵:“與你何干。”
裴晏清輕輕嘆了口氣:“小姐不願說,晏清也有法子知曉。”
他壓低了嗓音,有著掌控全域性的自信,洛泱知道他有這個本事,但沒想到下一秒,他從斜後方扯出一個身影。
洛泱甚至沒看見裴晏清的動作,他便掐住了暗衛的脖頸。
洛泱心裡一驚,對上暗衛的眼睛,認出那人正是放她出府的暗衛——西風。
“呵呵。”裴晏清勾唇一笑,嗓音是一貫的溫和,“看小姐的反應,晏清這貴人是找對了。”
裴晏清不喜歡小姐的眼睛裡裝著別人,手腕越來越用力,凸起的青筋彰顯他內心的不滿。
西風蹙起眉,沒怎麼反抗,早在他決定放洛小姐出府,他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就算現在沒死在裴晏清手上,邪王也絕不會允許背叛。
“裴晏清你放開他!”洛泱湊上前,去扯他的手臂,“你要在我面前殺人嗎?”
不知是哪個字刺痛了裴晏清,他驟然放開手,用帕子擦了擦掌心,笑道:“晏清怎麼會對小姐的貴人動手。”
你已經動了,洛泱在心底暗自說道。
洛小姐的心裡話很好懂,裴晏清看著洛泱撇起的嘴角,淡聲道:“只是懲戒,做錯了事便要受罰。”
西風躺在地上,重重地咳了聲,道:“洛小姐,西風無大礙。”
洛泱還欲說什麼,裴晏清又掐著西風脖頸將人甩開了。
“……”
“晏清不喜歡小姐看著別人。”裴晏清嗓音低沉,有些委屈地垂下眼。
洛泱望著他,覺得自己進步許多,以往看見裴晏清那般神情,她會感到心疼,可現在對上那雙委屈的眼眸,她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是他在做戲,更別提心疼了。
裴大人現在不需要別人的心疼,相反,她才是可憐的那個。
孃親和哥哥到底去了哪兒,還有祖父……
洛泱吸了吸鼻子,脖頸處乾涸的血跡還有些微微的鈍痛,眼眶泛著酸意,但她不想在裴晏清面前哭了。
裴晏清望著那單薄的身影,眉頭微微蹙起,還未有所動作,端著糖水計程車兵哆哆嗦嗦地跑了進來。
“裴大人,糖水買來了。”士兵喘了口氣,手裡的糖水卻端得平穩。
裴晏清點頭,接過了糖水,就著碗沿輕輕抿了一口,味道正好。
他端著糖水,走到洛泱面前,溫聲道:“小姐嘴巴可還苦,嚐嚐這碗糖水罷。”
士兵看著裴晏清的舉動,驚訝得望向二人,他沒看錯的話,裴大人替洛小姐嚐了糖水,又將糖水遞給了洛小姐,這關係看上去著實親密了些。
只是……
士兵看著洛小姐蹙起的眉,輕嘆了口氣,裴大人恐怕是單相思啊。
洛泱望著眼底的糖水,又看著神情自若的裴晏清,櫻唇緊緊抿著。有時候她真羨慕裴晏清有這樣厚的臉皮,不管什麼情況,他總是按照他自己那一套待她,不管她要不要。
“我不想喝。”
半空的瓷勺又落回了碗底,裴晏清有些無奈:“小姐以往用了藥,都要尋些甜的,現在明明怕苦,卻還要拘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