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果然在膳廳見到了祁鎮,他如今得勢,之前內斂的野心全都暴露在臉上,看起來意氣風發。
祁鎮坐在上位,瞥了眼洛泱,淡聲詢問:“洛小姐見本王有何事?”
開門見山。
洛泱悄悄看了眼裴晏清,小心翼翼道:“阿泱的事情不急,待殿下用完膳,阿泱再與殿下細說。”
祁鎮一挑眉,去看裴晏清的臉色,淡定自若,全沒有擔心的意思。
“好。”祁鎮笑出聲,應了洛泱。
等用了晚膳,不待洛泱開口,裴晏清便自然地站起身:“晏清不打擾小姐與殿下議事了。”
裴晏清最會猜的,就是洛小姐的心思,不在晚膳前開口,便是要在用膳後單獨和邪王談。裴晏清知道邪王不會對洛泱做什麼,可這種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覺,實在令人不爽。
裴晏清蹙著眉,漆黑的眸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洛泱單獨拜見祁鎮,男主角祁鎮帶來的壓迫感頓時上來了,洛泱嚥了下喉,小心開口:“殿下可記得在霞山允過阿泱一個願望?”
“哦?”祁鎮一挑眉,沒想到洛泱會與自己提起這個,他原本以為洛泱會痛哭流涕地求自己救她出去。
“記得。”祁鎮應聲。
洛泱提起的心放下,正色道:“阿泱希望殿下能放洛家一馬。”
“你知道什麼?”祁鎮鳳眸一眯,眼裡起了殺意,“本王能對洛家做什麼,洛小姐是從何處聽到的風聲?”
洛泱自覺失言,但很快找到由頭,輕輕笑了下,神情脆弱:“殿下與裴大人將阿泱囚在這兒,不是能說明殿下的心思嗎?”
祁鎮未發一語,指骨敲著案桌,有些捉摸不透。
洛泱接著開口:“阿泱不知道殿下的謀劃,縱然阿泱知曉,也做不了什麼。殿下說的話可作數?”
“洛小姐的一刀還挺金貴。”祁鎮戲謔得笑了聲,“洛小姐是否太自以為是?”
“我…”洛泱臉色變得霎白,她其實沒抱多大希望,只是願望真的落空時,她的心裡還是感到失落不安。
她還能做些什麼呢?
“洛小姐幫本王擋的那刀,本王可以保你此生無虞。”祁鎮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向洛泱許下承諾。
但洛泱根本不想要這個,呆愣愣地將邪王送到門口。
裴晏清一眼便看見洛泱杵在門口,一臉落寞的模樣。
“小姐的事情沒有與殿下談攏?”裴晏清溫聲問她。
“嗯。”洛泱喉間一哽,抬眸看他,“你能不能勸殿下,不要對洛府動手。”
洛小姐在請求他。
裴晏清垂眸,觸及她泛著水光的杏眼,險些要答應她。
“晏清無法阻止殿下的決議。”裴晏清低低嘆了聲,語氣無奈。
洛泱不知道他現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書裡的裴丞相是祁鎮的智士,祁鎮的每個決斷,背後幾乎都有裴晏清的出謀劃策。
多智近妖,薄情狠心,是書中對裴丞相的描述,眼前這個有點不同,但洛泱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深究這點不同了。
“我要回府。”洛泱厲聲道,語氣堅決。
她藉著裴晏清見邪王,說出她的心願,現在邪王這條路走不通,她必須回府,讓哥哥知道現在府裡的洛泱是假的,是邪王和裴晏清使的計謀。
“不行。”裴晏清拒絕她,“縱然晏清想讓小姐回去,裴府還有殿下的人盯著,小姐出不了府的。”
“可孃親和哥哥做錯了什麼,洛家又做錯了什麼?”洛泱蹙起眉,朝裴晏清大喊,“他們只是在守護祁國,從未有偏私,縱然有錯……”
洛泱低下頭,眼角落下一大顆淚,語氣哽咽:“縱然有錯,也是我的錯。我不該,不該讓你回來……”
洛泱捂著心口,蹲下大口喘息。
裴晏清心間被刺了下,要笑不笑的:“小姐後悔救下晏清了?”
“小姐要是不把晏清撿回來,晏清是要死在街邊的。”裴晏清語氣很輕,他曾預料過洛泱知曉一切後悔的模樣,也預設過自己的各種反應,可誰知道洛小姐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就已經後悔了。
心疼無法自抑,可小姐更疼,她額上在冒冷汗。
裴晏清彎下腰,將洛泱抱在懷裡,輕輕拍她的背,從她腰間的錦囊裡倒出藥丸,抵在她唇邊:“小姐,吃藥。”
洛泱大口吸氣,顫抖地伸手接過那藥丸,乾嚥進喉。
漸漸緩過來,她啞聲開口:“沒有。”
“小姐說什麼?”裴晏清手心一緊,心裡生了希冀。
“沒有後悔在路邊救你。”洛泱把話說完,掙扎著從他懷裡下來。
裴晏清還未來得及高興,洛小姐的下一句話讓他如臨深淵。
“我只是後悔送你走了又心軟將你留下。”洛泱躲開他攙扶的手,扶住門框,深呼一口氣,“裴晏清,事到如今,你還要騙我嗎?”
“小姐在說什麼,晏清不明白。”
“不明白?”洛泱勾唇笑了下,“柳忠,裴大人還認得嗎?”
裴晏清蹙起眉,對他並無印象,難道是從前那些人找到了小姐?
想到這個可能,他眼底變得陰鷙,整個人沉鬱陰戾,哪有半點溫和的模樣。
“柳忠,在哪兒?”裴晏清涼涼笑了下,盡力掩飾自己的戾氣。
洛泱看見他的真面目,竟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那些溫情的泡影終是碎了。
“怎麼,裴大人還要再殺他一次麼?”
“再?”
見裴晏清面露疑惑,洛泱噗嗤笑出聲:“裴大人,柳忠親口所言,那日佛陀寺下,殺他的人不是山匪,是你裴晏清。你還有什麼話要編?”
他竟沒死?
裴晏清心底訝異,面色卻平靜:“洛小姐怎知那人不是披著人皮面具,故意陷害晏清?”
“你…”洛泱被他顛倒黑白的話語震驚,憤聲道,“我救下他時,他只剩下一口氣,他有什麼理由陷害你?”
“……”
“他只是駕馬的車伕,你被趕出府不滿,為何要殺他,殺了我不是更乾脆!”
洛泱氣得發抖,他怎麼能視人命如草芥?他被撿回來的時候已經受盡了苦楚,怎麼還能對同樣辛苦謀生的柳忠動手?
更令人生氣的是,他已經被人揭發,還要想方設法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