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觸感並未消散，反而在洛泱手腕蜿蜒、盤旋，像是一隻吐著信子的蛇，讓她發麻。
洛泱已經哭得喘不上氣，一抽一抽地重複著：“你走開……”
過了會兒，腕間的束縛消失，繩子被解了下來。
洛泱卻還在小幅度抖著。
裴晏清看著面前縮得像蝦米一樣的少女，喟嘆一聲，敗下陣來。
“小姐，是我。”
他低低出聲，沙啞的嗓音帶了些勸哄。
他揉了揉洛泱發紅的手腕，又把罩在洛泱頭上的黑布取下。
黑布下面，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眼淚還沾在濃密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的。
“小姐莫哭。”
裴晏清哄道。
他從衣兜裡拿出乾淨的方帕，見洛泱沒接，又用手掌托起洛泱下巴，細細擦拭起來。
“你解繩子便解繩子，為什麼一句話不說。我、我還以為是……”
洛泱不滿地嘟起唇，纖細的手指狠狠地往裴晏清胸口處戳了下。
裴晏清垂眸，漆黑的眼裡帶了些後悔和憐惜，他擦乾淨眼淚，把帕子收回，又扶住洛泱肩膀，拉開了兩人距離。
再次開口，裴晏清又恢復成溫和有禮的模樣，淡聲道：“晏清只是想讓小姐長些記性。小姐愛玩沒有錯，但撇下僕從獨自閒逛，容易遇到危險。”
“剛剛的驚懼和害怕，希望小姐能記住，不要再丟下僕從了。”
洛泱被訓了一通，想張嘴反駁，可還未說話，就被裴晏清的眼神嚇到，只好把話咽在心裡。
“我知道了。”洛泱嗡聲應了句。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等官府派人救援，小姐的侍女發現小姐不見，一定會告訴夫人。”裴晏清溫聲道。
“可是我回去的時候沒看見你們，你們去哪裡了？”洛泱有些疑惑。
“有人易容成小姐的模樣，待晏清發現時，小姐已經被人迷暈。晏清本想救小姐走，可那人的同夥及時趕來，雙拳難敵四手，最後晏清也被擄來。”裴晏清解釋道。
“嗯。”洛泱點頭。
她坐在牢裡的稻草上，又道：“你被綁住了怎麼掙脫的？”
裴晏清神情微頓，笑道：“晏清小時被人綁得多了，琢磨著便也會自己解些繩結。”
洛泱沒想到是因為這樣，猶豫著開口：“你小時候……”
洛泱還沒問完，牢門被人開啟。
穿著貂皮長袍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看見洛泱，嬉笑一聲：“嘖，這美人長得就是比畫上的好看。”
他說著，“啪”地一下開啟手裡的畫軸，畫上的女子，正是洛泱。
畫中女子的衣著，正是洛泱落水那天穿的。
原來那人竟這麼早盯上了自己。
洛泱一想到身後有雙眼睛時時盯著，便覺得毛骨悚然。
吳欒將畫上女子和洛泱細細比對了下，滿意地合上畫軸：“肖尚那傢伙還真有兩把刷子。”
他走上前，要去摸洛泱的臉。
洛泱後退一步，縮在裴晏清身後。
吳欒嗤笑了聲，他拍了下裴晏清肩膀，笑道：“你是小美人的僕從？”
裴晏清垂眸，不欲說話。
“讓開！”吳欒大喝一聲。
“抱歉，晏清不能隨您的願。”裴晏清淡聲道。
吳欒一挑眉，對著少年來了興趣。
自他當上青鸞山的寨主以來，鮮少有人敢和他對著幹，更別說現在那人還落在他手上。
“老子倒要看看你怎麼阻攔我？”吳欒攥緊拳頭，大力地往裴晏清腹部來了一拳。
裴晏清悶哼一聲，沒有讓開。
“呵。”
吳欒冷笑一聲，又朝裴晏清身上來了幾拳。
“你別打了。”洛泱大聲制止，想從裴晏清身後出來。
裴晏清伸出手臂，把洛泱擋在身後，短暫地朝她笑了下：“晏清沒事。”
吳欒見少年還有空安撫美人，冷哼一聲。
他甩了甩手，拇指和中指輕釦，打了個響指。
“來人，把這喜歡逞英雄的，給老子拉開。”
話音剛落，後面走來兩個高大的男人，徑直朝裴晏清走。
他們一人架著裴晏清一隻胳膊，硬生生地把他拽開。
吳欒勾唇笑了下，湊到洛泱面前：“小美人，這兒是青鸞山，離你那京都可遠得很。你儘早熄了逃跑的心思，老老實實在這兒待著。嗯？”
吳欒長得很兇，洛泱來不及思考，木訥地應著他的話。
“好。”
“這才乖嘛。”他大笑一聲，側過身子，頗具風度地朝她伸手，“那我帶美人安置。”
“……”
洛泱揹著手，沒碰他手掌，獨自攥著裙襬往前走。
“小美人還害羞了。”
吳欒嬉笑一聲，跟在洛泱身後。
看老大要走，架著裴晏清的男人喊住吳欒，“老大，這人怎麼辦？”
吳欒輕瞥他眼，幽幽道：“他不是喜歡逞英雄，那便讓他英勇就義吧。”
“是，老大。”
男人點頭，拖著裴晏清往寨子外走。
青鸞寨背靠大山，山上堆積著大量的屍體，有些是被凌辱致死的女子，有些是試圖剿滅他們的官兵，有些是仇家……
還有的，就是像裴晏清這樣喜歡逞英雄的人。
男人把裴晏清扔在地上，從腰間摸出一把彎刀。
他用衣角擦著刀鋒，冷聲道：“兄弟，選個死法吧。直接抹脖子還是捅心臟。”
裴晏清在地上翻了個身，捂著腹部坐起，勾唇笑道：“兄弟你這麼懂，不如你為晏清選一個？”
男人見他還有心思調笑，揮了下彎刀，齜起黃牙哈哈大笑：“那就砍頭，乾淨利索。你這張臉還挺好看，扯下來給肖尚做人皮面具倒是不錯。”
“是麼，喜歡直接砍頭啊。”裴晏清涼涼地笑了聲。
“你……”
不待男人開口，裴晏清便迅速起身，奪刀，翻身，輕而易舉地將刀抵在男人脖頸。
“別說話，這刀可不長眼。”裴晏清輕笑一聲。
男人甚至沒看清裴晏清的動作，就被人捏住了命門。
他出了聲冷汗，給同伴打了個眼色，又安撫著裴晏清，“兄弟，有話好好說。”
“嘖，你有晏清想要的？”
“你想要什麼？”男人忙不迭開口，試圖穩住少年。
“晏清要的你給不了，不如你先說說有什麼？”裴晏清隨意開口，彎刀往裡進了幾分。
男人脖頸很快滲出血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