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被抱著在空中轉了一圈,就像小時候一樣,依舊被洛老爺子寵愛著。
徐懷柔有些無奈:“囡囡,別鬧你祖父。”
洛延把洛泱放在地上,哈哈大笑:“有什麼關係,我兩年沒見囡囡,囡囡明日就是大姑娘咯,祖父今後也抱不動嘍。”
“祖父……”
洛泱望著健朗的老將軍,心底苦澀。
祖父聲音雖然雄厚有力,可頭髮已經完全變白,眼角也堆滿皺紋,七十歲的高齡依舊守在戰場,甚至最後也倒在了沙場。
他為國一生,換來的是什麼呢?
是身死黃沙,魂魄不能歸故土,是落得謀逆罪名,洛家被滿門抄斬,是史書上的叛臣賊子……
“囡囡,傻站在那兒做甚,還不進來?”徐懷柔見洛泱發呆,開口喊她。
“啊,好。”洛泱呆呆地應了聲,才從悲傷的情緒裡出來。
洛延回了府,洛家上下都很高興,僕從們更是尋著機會在洛延面前湊,都想看看曾被譽為“不敗戰神”的洛將軍。
洛泱也賴在老爺子身邊,纏著他問些軍中趣事。
“哥哥真的一箭射中了對方將領啊?”
“那可不,遲兒有魄力,像我!”洛延喝了口酒,笑道。
洛泱雙手託著腮,笑道:“阿泱就知道哥哥最厲害了,不過祖父您再喝下去,就要喝醉了。”
“胡說,我酒量好得很。”洛延大笑,又幹了一杯酒。
徐懷柔見爺孫倆聊得開心,眼角也染上笑意:“老爺子,您的短衫我讓鵲喜給您補好了。您這次在京都待多久,不急的話我讓裁縫來做幾件衣裳,衣服容易穿破,便多帶上幾件去。”
徐懷柔把手裡的衣服給洛延看,又要讓丫鬟去請裁縫。
洛延止住她:“誒,等會兒忙,我有話和你說。”
徐懷柔見洛延神情嚴肅,拍了下洛泱的背:“回自己院裡去,孃親和你祖父有話要聊。”
“什麼話呀?阿泱不能聽嗎?”
徐懷柔蹙起眉,趕她走:“去去去,大人說話,小孩子聽什麼。”
“哼。”洛泱不滿地哼了聲,離開屋子。
徐懷柔關上門,隱隱知道洛延要說什麼,嘆了口氣,猶豫道:“囡囡的婚事……”
“我知道。”洛延應了聲,“囡囡是斷不能嫁給邪王的。”
“是啊,囡囡哪裡受得邪王的磋磨。我這些日子也聽了些傳聞,皇帝賜給邪王的那些女子,沒過幾天就死了,這……”
洛延喝了口酒,混濁的眼睛裡閃著鋒芒:“今晚我便入宮面見陛下。”
聽見老爺子發話,徐懷柔鬆了口氣。
洛延皺著眉,又道:“明日囡囡及笄,威兒想必會趕回來,你今晚遲些睡,我現在去皇宮。”
“好。”徐懷柔點頭應下,許久未和洛威見面,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洛延放下酒,騎上烈馬獨自朝皇宮去。
祁朗正在榮貴妃那兒,榮貴妃最近新學了一支舞,跳起來身段婀娜,那姿態,比起西羅那些美人,也不落下風。
“蓉兒。”祁朗喚著榮貴妃的閨名,心癢難耐地去抓她飄散的薄紗。
“陛下別急嘛,嬪妾這舞還未跳完呢。”容貴妃媚笑道。
祁朗等不了那舞跳完,有些猴急地往容貴妃身上撲,痴迷道:“蓉兒。”
容貴妃嬌笑一聲。
興致正在頭上。
屏風外卻傳來王總管細細的稟告聲:“啟稟陛下,洛老將軍進了皇宮,在御書房候著陛下。”
“陛下?”沒聽見回應,總管又大聲問了句。
祁朗不悅地起身,嘶吼了聲:“讓他等著。”
……
祁朗饜足後,由容貴妃穿好衣裳,擰著眉去了御書房。
“洛延這老東西事真多,若不是和先帝私交甚好,朕還真是不想理他。”
祁朗坐在龍輦上,語氣不悅。
王總管低頭搭話:“聖上英明。”
御書房,洛延沉住氣耐心等候。
終於,屋外傳來稟報聲:“皇上駕到。”
洛延起身去迎:“臣洛延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祁朗隨意地擺擺手。
他眯著眼睛靠著龍椅,懶懶開口:“愛卿深夜求見朕,所為何事?”
洛延看祁朗神情頹靡,輕輕皺了下眉,隨即跪地道:“臣此番前來是為了孫女洛泱。”
“嗯?”祁朗一挑眉。
“洛泱明日及笄,臣今日趕回,便是為了這孩子的及笄禮。”提及洛泱,洛延臉上不自覺浮現笑意。
“怪不得愛卿突然說要回京,原來是為了洛泱。”
“是的陛下。”洛延點頭,接著道,“臣想請陛下讓洛泱留在府中,承歡膝下。”
祁朗聽見這話,頓時清醒起來:“老將軍遠在邊疆,也能聽到些風聲?”
洛延一驚,道:“洛泱身子弱,臣早有讓她在府裡靜養的想法,只是仍舊盼著這孩子身體能好起來,也像尋常女兒家過完這一生。”
“可待她及笄,才知道是妄想。洛泱年僅十四,卻在鬼門關上走了好幾回,臣不忍白髮人送黑髮人,望陛下成全。”
洛延重重地磕了個響頭。
隨即,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帛書,道:“先帝在時曾允臣一個心願,臣深感皇恩浩蕩,幾十年來不作他想,今日臣便為了洛泱,用了這心願,懇請陛下答應。”
王總管上前接過帛書,遞到祁朗面前:“陛下。”
祁朗看著帛書,變了臉色。
許久,他輕嘆口氣:“愛卿請起吧,朕允了。”
“謝陛下隆恩。”洛延又是一拜。
“洛老將軍當真疼愛這孫女。”祁朗望著帛書上的玉璽,意味深長地道了句。
洛延神情一頓,道:“臣的孫女,臣自然疼愛。”
“退下吧。”祁朗揮了揮衣袖。
洛延走後,祁朗大手一揮,把燭臺揮倒在地,冷哼一聲:“老東西真能藏事。”
他將帛書扔在火苗上,看它一點點化作灰燼。
王成德瞥見帛書上殘存的幾個字,生出一背冷汗,掩在袖中的手不住抖著。
另立新皇?
他掐了下手背,大氣不敢出。
祁朗見帛書終於燒盡,深深吐了口氣,臉上細微抖動的橫肉也平靜下來。
夜深,他喚來暗衛,發出一道口諭:“將洛府附近的哨子撤了,去盯蘭府。”
“是。”暗衛低低道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