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小虎子點了好幾個二踢腳，總算是累了，他扯著洛泱袖子，嚷嚷著要睡覺。
洛泱放下煙火，要去抱他，裴晏清先一步蹲下，扶起他的背將小虎子靠在肩上。
小虎子知道洛泱身體不好，便乖乖地窩在裴晏清肩上，腦袋一頓一頓地打著哈欠。
洛泱看著一大一小，彎唇笑了下。
或許裴晏清並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晏清哥哥，等立春，我們再去遊湖吧？”洛泱走在他身邊，笑著發問。
裴晏清柔和地應了聲好。
把小虎子安頓好，洛泱便回閨房歇息了，裴晏清卻是看著夜色，一晚未眠。
春節是個喜慶的日子，親人團聚，共享天倫。可京都的萬家燈火，沒有一盞是他裴晏清的，既然如此，那便滅了這燈火。
裴晏清涼薄地笑了下，窗邊的月光照在少年身上，隱隱出現銀白色的光暈，顯得孤寂又冷清。
很快到了立春，洛泱沒忘記和裴晏清的約定，一大早便去了裴晏清院子，杏兒跟在洛泱後面，小心地喊著：“小姐，春寒料峭，您穿得太少了，還是回去披件外衣吧。”
洛泱擺擺手：“我才喝完藥膳，身子暖得很，才不要帶外衣呢。”
“小姐。”杏兒無奈地嘆了口氣，裴晏清真是給小姐下蠱了。
梅園，梅花已經化為塵土，棕色的枝幹上長了些嫩綠的新芽，洛泱看著那些新綠，心情很好。
陌上老木破新芽，所有的一切都欣欣向榮，洛府的將來，也該是明朗而輕快的。
到了裴晏清屋前，不待洛泱開口，杏兒便自顧自地推開門，衝著屋子大喊：“裴公子，小姐來了！”
裴晏清正在寫字，看見洛泱來了，起身道：“晏清見過小姐。”
“嗯，晏清哥哥早上好！”洛泱歡快地應了聲。
裴晏清聽見她的語氣，輕輕揚眉：“小姐心情很好？”
“是啊，今天去遊湖！”
遊湖？
是了，小姐說過立春要遊湖來著。
“小姐想現在出府嗎？”裴晏清問道。
“嗯，你去換件衣裳。”
裴晏清點頭：“小姐稍等片刻。”
說完，他便拉起屏風。
杏兒不滿地撇了下嘴，一個乞丐而已，還讓小姐等他，真是好大的架子。
可洛泱在，她也識趣地把這話放在心裡。
不一會兒，裴晏清出來了，他穿了一件冰藍色的長袍，衣服上不帶花紋，也沒有佩飾裝點，可僅是這樣簡單的裝束，他也穿得好看極了。
“小姐，晏清這麼穿，可還合適？”裴晏清溫聲道。
洛泱點頭，匆匆移開視線。
裴晏清瞧見洛泱眼上的緋紅，微不可察地笑了聲。
湖上停了幾艘船，船邊圍了不少人，均是衣著華貴的京都貴女們。
洛泱粗略地看了眼，只對幾個面孔眼熟。
她提著裙襬，正要上船，卻被人喊住：“洛泱。”
洛泱腳步微頓，卻還是提著裙襬，扶著杏兒手臂上了船，待坐穩了，才回頭看那女子：“蘭華月？”
“是我。”紅衣女子應了聲，抱著雙臂，又道：“你不在洛府待著，怎麼出來了，別又像上次一樣掉進水裡，鬧了笑話。”
她嗤笑一聲，不屑地打量著洛泱。
洛泱抿著唇，冷冷地應了聲：“不勞蘭小姐費心。”
“哈哈，確實。畢竟之前撈你上岸的人還在嘛。”蘭華月一挑眉，如狼似虎地盯著裴晏清。
洛泱皺起眉，語氣不悅：“蘭小姐要是沒什麼要緊事，便別擋著我划船了。”
蘭華月彎起紅唇，不懷好意地笑了下，緊接著，她腳尖在地上輕輕一旋，輕巧地落在了洛泱船上。
“本小姐今日想和你一起划船，洛小姐應當不在意吧。”
她彷彿只是通知洛泱，徑直朝裴晏清座位上走去。
裴晏清站起身，恭敬地朝她低頭：“晏清見過蘭小姐。”
少年的聲音如往常一般溫和，甚至多了幾分謙恭。
“抬起頭來。”蘭華月驕傲地抬起下巴。
“是。”
裴晏清依言抬頭。
蘭華月望著裴晏清，一時無話。上次她只是遠遠地看了男子一眼，便被驚豔到了，現在細看，更是覺得她先前幾年看過的美男都白看了。
“小姐？”
裴晏清疑惑地挑眉。
蘭華月清咳一聲，道：“你是洛府的侍衛嗎？長得真不錯。”
裴晏清輕笑一聲：“晏清是被洛小姐收留在洛府。”
“這樣啊。”蘭華月點頭，洛泱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往府裡撿東西。
她挑釁地看了眼洛泱，又看向裴晏清：“來蘭府做我的侍衛如何？本小姐可不比那個病秧子，做我的侍衛，錢多事少。”
洛泱面無表情地看著湖水，看似不在意二人的對話，可實際上卻在認真聽著。
聽到蘭華月挖她牆角，洛泱恨不得在心裡放炮：去吧，去迫害蘭府吧，這樣我也不用費盡心思去猜測裴晏清的心思了。
裴晏清沒應答，餘光看著洛小姐，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全然不管兩人如何，只是平靜地看著湖水。
那模樣，要多鎮定有多鎮定。
呵。
裴晏清心底有些不悅，他眯著眼，笑道：“晏清的命是小姐救的，晏清雖出身卑微，卻還是知道什麼是結草攜環，多謝蘭小姐抬愛。”
蘭華月皺起眉，冷哼一聲：“不識好歹。”
“小姐恕罪。”
裴晏清低頭道歉。
蘭華月睨了他眼，又走到洛泱面前，冷聲道：“洛泱，這侍衛我要了，多少錢？”
洛泱皺著眉，一字一頓道：“他不是貨物，不賣。”
蘭華月哽了下，隨即喝道：“一個奴才而已，你不會是捨不得吧？”
“不是。”洛泱否認。
“那既然這樣，我要了，左右不過一個奴才。”蘭華月不由分說道。
洛泱正色她，語氣認真：“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奴才。”
裴晏清聽見這話，意外地看向洛泱。
女孩眼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倒是不像在說假話。
裴晏清覺得挺有趣，世家小姐也有把他當人看的。
蘭華月這下是明白了，洛泱分明就是和她作對，不想把人給他，她皺起眉，從腰間拿出一段小鞭子，狠狠地往船底拍了下。
“洛泱，我今日非要教訓你不可！”
鞭子的力道很大，洛泱把腳抬起，放在墊子上，輕輕咳了聲：“你敢對我動手嗎？”
“你！”
又是一道勁風。
卻沒打在洛泱身上。
洛泱微微笑了下。
她和蘭華月愁怨已久，兩人都是將軍府的嫡女，蘭華月行事乖張，凡事總喜歡和她比較，可偏偏她有個不能折騰的身子。
每次只能不痛不癢地譏諷她幾句。
無非是說些她命短的話。
洛泱不是很生氣，畢竟她說的是事實，上一次惹到她，好像是自己在她手上救下一隻小奶貓。
唔，她最見不得生命被糟蹋了。
蘭華月見洛泱不看自己，更是生氣，一咬牙，鞭子便往洛泱身上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