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來皇宮沒帶著春桃和杏兒,回去便由徐懷柔身邊的金枝撐傘。
洛泱裹住披風,縮在傘下,雪花在眼前飛舞,偶爾起了一陣風,雪花便往洛泱臉上撲,她伸出手,想接住雪,只是剛張開手掌,便被徐懷柔拍下。
“天兒這麼冷,雪有什麼好玩的。”她斥了聲。
洛泱癟癟嘴,把手縮了回去。
雪路不好走,等走到洛府馬車處,洛泱的鞋襪已經被雪水浸溼了。
她打了個哆嗦,一上馬車便把鞋襪脫下,拿車上的小被子裹住腳,斯哈著:“好冷好冷。”
徐懷柔給她遞了杯熱茶,又把洛泱的腳背遮得嚴嚴實實的。
到了洛府,已經是正午,氣溫稍稍高了些。裴晏清從洛府找來乾淨的鞋襪,放在洛泱跟前。
洛泱穿好,才踩著臺階下了馬車。
徐懷柔一進洛府,便火急火燎地進了書房,往邊疆去了一封信,提及洛泱的婚事。
洛家是將門世家,自高祖便隨著皇帝四下征戰,打下了祁國的大好山河,太上皇與洛老爺子更是生死之交,洛家盛極時,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只是自太上皇去世,祁朗掌權以來,洛家的兵權便被逐步收回,祁朗聽信讒言,以為洛家有謀逆之心,對洛家有諸多猜忌,卻因著洛家輔佐歷代皇帝的恩情,保持明面上的君臣關係,暗地裡卻給洛家生了不少麻煩。
祁朗擔憂洛家造反,下旨將洛家最寵愛的嫡女洛泱許配給皇室是鞏固皇權的最好方式。
可皇子眾多,太子又有太子妃,祁朗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將洛泱許給邪王。
邪王遠離朝堂,娶了洛泱不會影響太子地位,又能阻卻洛家生二心,一舉兩得。
金鑾殿,祁朗斜靠在龍椅上,神情睏倦,許久,他懶懶開口:“朕擬將洛將軍的小孫女洛泱許配給邪王,諸卿以為如何?”
皇帝先前便說過這事,現在又拿到金鑾殿上說,足以見得皇帝對此事的重視,大臣們左顧右盼,一時之間竟沒人開口。
過了會兒,身著仙鶴紫袍的男子上前一步,他微微躬身,朗聲道:“啟稟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洛家世代為將,朝野中頗有威望,邪王此人行事詭譎,若是洛家與邪王成了姻親,恐對朝政不利。”
李丞相字字懇切,就差把邪王可能聯合洛家謀反擺在明面上了。
祁朗還未開口,劉太尉反駁道:“丞相此言差矣,正因洛家朝野內外的威望,洛家嫡女嫁給皇室才是最佳選擇,邪王雖不問朝堂,卻是陛下所出,丞相如此形容邪王,莫不是以為邪王會……”
言未盡意已至。
李丞相眉頭一皺,劉太尉接著道:“丞相說話前可要三思,汙衊皇室可是大罪。”
李丞相躊躇片刻,最終還是未發一語。
祁朗聽見劉太尉的話,讚許地朝他點點頭。
“劉愛卿所言極是。”
臣子們見皇帝發話,心裡的想法也不好再提出,均是低頭看著地面。
正當祁朗要拍板定案時,金鑾殿後側上來一個身材粗壯的武將,他單膝跪地,大聲道:“稟陛下,臣有話要說。”
祁朗眉頭皺了皺,卻還是頷首。
隋志和便道:“洛將軍常年在外,洛府由洛夫人持家,洛泱這孩子臣見過,自幼體弱多病,臣早先與洛威將軍閒聊時得知,洛府是想一直養著洛泱的。”
隋志和這話一出,大臣們皆是駭然。
“哪有姑娘家不議親的。”
“簡直是荒謬,皇帝在上,哪由得洛家不願意嫁女兒。”
“……”
朝堂上議論紛紛,隋志和卻贊成洛威的想法,若是他也有一個身嬌體弱的閨女,也是不願她嫁到皇室磋磨的。
祁朗聽見隋志和這話,勃然大怒:“普天之下,就沒有朕做不了主的親事。”
他想到御花園昏倒在地的洛泱,又道:“洛家女兒身子差,嫁給皇室,還能少了她的藥材?真是笑話。”
陛下龍顏大怒,大臣們一驚,均是跪地:“皇上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無人反駁。
下了早朝,祁朗便回到御書房擬聖旨,只待洛泱及笄,便賜給洛家。
徐懷柔此時急得不行,隋志和下朝便派人傳了訊息,說是陛下聖意已決,可邊疆的回信遲遲沒有回來。
“孃親,怎麼了?”
洛泱見徐懷柔轉來轉去,疑惑道。
徐懷柔本不欲說,可這話憋在心裡,她又沒個商量的人,便抓住洛泱手腕,道:“囡囡,你覺得邪王如何?”
洛泱蹙起眉,憶起他在冷宮時的樣子,打了個冷顫:“邪王脾氣不好,可嚇人了。”
徐懷柔聞言,知曉洛泱心思,她家囡囡本就受不得驚嚇,若是嫁給邪王,這邪王說話聲色俱厲的,她如何受得住。
這麼一想,徐懷柔面色又沉了下來。
“孃親,可是阿泱與邪王的婚事定下了?”
“十有八九。”徐懷柔揉著眉心,低低地嘆了口氣。
“娘只想你好好活著,怎就……”徐懷柔有些哽咽,又哀嘆一聲。
洛泱安撫著:“孃親,聖旨還未下來,一切都有變數。”
按照小說內容,男主在娶女主之前可沒有這麼一樁婚事,定是其中又出了什麼變數。
洛泱不是很擔心,她反倒是擔憂裴晏清。
裴晏清自皇宮回來後,便時常出入洛府,也不知是在做些什麼。
她決定一探究竟。
洛泱穿了件淺綠色的大襖,披上黑色披風,又拿了個小手爐,渾身都暖烘烘的,這才出了門。
裴晏清正伏在案上寫字,透過窗戶看見遠處那抹綠,把紙張折了起來。
“小姐。”
他上前迎洛泱,伸手接過黑色披風,掛在架子上,溫聲道:“小姐可是有事找晏清?”
洛泱瞥他眼,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晏清不是這個意思。”裴晏清躬身道歉。
他今日穿了件寶藍色的外袍,頭髮也用藍色的髮帶束著,看起來竟有些貴氣。
洛泱突然就覺得他的低頭很刺眼。
“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道歉。”她哼唧一聲,扭頭坐在了墊子上。
裴晏清微愣,跟了上去。
“晏清給小姐沏茶。”
他掀開茶壺,往裡倒了些熱水,放在爐子上燒,又往旁邊的炭盆添了些新炭。
“小姐可還覺得冷?”裴晏清問洛泱。
洛泱擺擺手,不知是宮裡的太醫比外面的郎中醫術好,還是皇帝那段千年人參起了作用,洛泱覺得自己身子好了很多,也沒那麼怕冷了。
裴晏清點頭,默默地沏著茶。
洛泱玩著茶杯,開口:“晏清哥哥,你一直待在洛府,會不會覺得無聊啊?”
裴晏清手指一頓,上一次洛小姐這麼說,是想要去划船,這次?
“洛府很好。”裴晏清應道。
洛泱撇撇嘴,又道:“可我有的時候來院子裡找你,你不在。”
裴晏清聽見她撒嬌般的話,眉頭微皺:“晏清住洛府,不能白白吃閒飯,有時會跟著府衛出府辦事。”
“喔,這樣啊。”洛泱點點頭,卻明白他是藉著這機會去謀劃。
裴晏清看洛泱不甘心的模樣,心裡起了疑。
洛小姐是在套他的話?
呵,還真是拙劣。
像只想吃魚乾的貓,試探性地伸出爪子,瞧見生人,又縮了回去。
不過她對自己起了疑心,便不得不警惕起來。
洛小姐能注意到的事,旁人未必看不見。
今後行事還是要更隱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