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夏,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讓你幫個忙,這個扈馳同學,他拒絕入院進行進一步的檢查,現在打他電話他也不接,我們有點擔心,就想著既然你和他是校友,會不會好說話一點?

能不能幫著勸勸他配合檢查?

萬一呢,萬一不是呢?對吧?

喂?

喂?

小池夏你在聽嗎?喂?”

柯先生微微帶著一些鼻音的聲音從地上傳來。

池夏能聽到這聲音,但卻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她的雙眼,模糊的厲害。

環城公路上,扈馳騎著電瓶車瘋狂的奔跑。

直到耗盡最後一格電,車子倒在馬路邊。

扈馳沒有去扶,蒼涼的眼神看著地上精疲力盡的電瓶車,彷彿就是看到了他的人生。

無論他怎麼樣的拼命的奔跑,身體裡蓄滿的電量也就只夠跑這麼幾十公里,很快能量就耗盡了,倒下了。

扶它起來又有什麼用呢?

它已經沒電了,唯一的功能喪失了,它已經不能跑了…

而機動車上那些車流,馬力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擁有高儲存能量的油箱,一罐加滿,能行駛的公里數是電瓶車的多少倍。

電瓶車怎麼可能到達詩和遠方呢?

扈馳苦笑,抬起已經上百個小時不眠不休瘋狂抽跳的右腿,漫無目的地一直朝前走。

褲兜裡的手機一直在作響。

他彷彿聽不到。

走到散去了身上所有的寒冷,走到微微出汗,一抬眼,觸目所及的是城市東郊的一片很大的湖面。

以前偶爾經過這裡,總覺得這片湖太小,似乎連游泳都覺得不夠盡興。

可是此時,卻覺得這裡足可以容納他這渺小的身體在裡面暢遊。

他很想不顧一切的跳下去。

就這樣一直遊一直遊,游到精疲力盡,游到自然而然的與湖水融為一體。

扈馳慢慢的朝著湖岸走去,內心並沒有什麼過於複雜的情緒,此時此刻,他好像反而比平常要冷靜。

他突然發覺,其實死亡並不可怕。

就像把大象放進冰箱,需要開門,需要放進去,然後關上門,只需要三個步驟一樣。

而死亡似乎比那個更要容易。

跳下去。

沒了。

這過程中一定會有痛苦,但是,頂多也不過幾分鐘的事。

能比得上他這十六年來承受的痛苦嗎?

踏入水面之前,他坐在冰冷的地上,掏出口袋裡的煙,點燃,享受這最後一點人世間的煙火氣。

順便,最後再懷念一下,他的小同桌。

小同桌…

扈馳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是多美好的一個女孩啊!

可惜,自己沒那個福氣…

褲兜裡的手機鈴持續的瘋狂響起。

尼古丁驅散了扈馳部分麻木的神經。

一根菸抽完之後,他的手緩緩的伸向口袋。

不進不退的保持了很久,最終,還是插進了褲兜。

看了一眼之後,他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平靜,哆哆嗦嗦了半天,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扈馳!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帶著急切,就好像是遇到了什麼危險,打電話來向他求助。

扈馳的心一下子就抽緊了。

他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只知道擔心。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有事…有事!

你在哪兒?我要見你!我現在就要見你…”

扈馳能夠想出她崩潰大哭的樣子。

整整一個學期,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她如此的崩潰,如此的無助!

扈馳的心隱隱作痛。

“你在哪?我去找你!待在那兒別動!”

機場,池夏舉著電話,淚流滿面的癱軟。

找到他了!

找到他了!

嚇死她了…

她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是扈馳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被需要。

為了一通電話,為了一個女孩的眼淚,他什麼都忘了。

只想趕快到達目的地。

他要親手擦掉她的眼淚,親眼看到她露出笑容,然後,他才會考慮別的。

兩個人都在不顧一切的奔向彼端。

然後在一箇中心處交匯。

熱鬧的商業街道中,他們緩緩向對方靠近,眼裡含著只有他們明白含義的淚水。

“扈馳!”

這一刻,池夏忘了女孩子的矜持。

緊緊的擁抱住眼前的男生。

扈馳身體僵直,一動也不敢動。

就這樣任由著一個女孩抱著,心跳的像要蹦出來。

這一刻他覺得好溫暖,好幸福!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對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原來他早就愛上她了!

不是什麼青春的懵懂,不是什麼青澀,而是…

真的,愛情…

“扈馳…

我們在一起吧…

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池夏從沒發現自己如此勇敢。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矜持的膽小鬼,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主動開口向男生示愛,可是她錯了。

原來,她是敢於爭取幸福的,只要那是適合她的幸福。

扈馳身子一顫。

緩緩推開了池夏。

“不…”

他的嘴角掛上一抹苦澀。

“對不起,我不能,我不配…”

他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去拖累她呢?

“小同桌…”扈馳笑著,眼眶裡卻溼潤。“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我真的不配…”

池夏搖頭,再一次抱緊他。

“扈馳,我想在生命的最後一程,勇敢的追尋自己的幸福。

你可以成全我嗎?”

如果可以,那這一趟人世間,也算沒有白來。

扈馳整個人都搖晃了一下。

扈馳住進了醫院。

除了池夏,誰也不知道他病了。

他拜託所有知情人,替他保密。

反正,這世界上除了池夏,也沒有任何人在乎他。

“這個畜生!莫名其妙又玩這一招!”

豪宅裡,扈明朗閱過兒子的留言條,撕得粉碎。

“這段時間好好的,我也沒罵他,也沒打他,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粱彤擼著貓毛,悠悠開口:“可能是離家出走會上癮吧!每個人的癖好都不同。”

劉媽欲言又止。

等粱彤出了書房,她才小心翼翼的開口。

“先生,我覺得少爺這幾天好像有些不對勁。

前段時間,我還看到他從醫院帶回來的檢查報告,我當時就在想,少爺怎麼會在大年裡去醫院檢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