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楊天縱
縣城門口，王大龍的屍首還明晃晃地掛著，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瞧見他。
村裡的人基本都不怎麼上縣城去，故而蘇河在見到屍首的瞬間驚叫出聲。
“那是王、王大龍！”
程川忍不住笑道：“小兄弟，膽子這麼小，可做不了男子漢！”
蘇河臉一紅：“我只是有些驚訝……才沒有被嚇到。”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英雄，竟將王大龍這廝收了！可惜我沒在現場，不然還能一睹他的英姿！”
蘇河看向蘇南，蘇南笑而不語，只是略微搖了搖頭。
小南哥真是低調！
蘇河兩眼放光：“我倒是聽說這個英雄能文善武風度翩翩，僅憑著智力就將王大龍制服了去！”
“此話當真？我可聽說那人是個三十出頭的八尺壯漢！只用了一隻手就將王大龍擒住了！”
蘇河拼命搖頭：“非也，那人分明是個俊朗少年郎！以武取勝不是他的風格！他分明是靠著才智將王大龍生擒的！”
程川回過頭來：“你這話說得，好像你見過他似的！”
蘇河愣了下：“額……見沒見過呢？”
程川看得直搖頭：“小東西還想吹牛！川叔我活了那麼多年，你這樣的小年輕還想騙我！”
蘇南淡笑著：“小孩子說話沒個準的，川叔聽個樂就行。”
幾人閒聊著到了縣集裡，蘇河輕車熟路地帶著蘇南找到了這裡最大的豬肉鋪。
桌案上碼著一頭又一頭的生豬，光是出現在蘇南視線內的就有七八頭豬。
那案板前的屠夫見了蘇河憨笑著：“小河！今日怎的有空來我這兒？”
蘇河咧著嘴：“自然是來找屠哥你買肉來了！”
蘇屠聞言有些驚訝：“幾天前你才買了兩頭豬，這就吃完了？！”
“那是小南哥請全村人吃了席，兩頭豬而已，一天就吃完了！”
蘇河扯了扯蘇南的衣袖。
蘇南打著招呼：“屠哥。”
蘇屠也是蘇家村的人，是蘇南的堂叔蘇長的二兒子。
蘇屠在和蘇河差不多年紀的時候上了縣裡學了一門屠宰的手藝，現在二十有四了，卻也買不起半間房，還在跟著老東家做活呢。
蘇屠的目光移向了蘇南，他眉頭微皺：“蘇南？你能買得起豬？”
他的心裡有些犯嘀咕，在蘇屠的印象之中蘇南還是那個靠著村裡的救濟糧為生，並且老想著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蘇河驚道：“屠哥！話不能亂說！現在小南哥已經變好了！不是以前的小南哥了，他賺了錢還給村裡捐了學堂和田哩！”
蘇屠聞言有些驚訝：“抱歉啊小南，我一個粗人說話比較直，你別往心裡去！”
蘇南笑道：“是過去的我太過混賬了，我想要四頭全豬，價格好說，豬肉要好些的。”
“這……怎麼一口氣要這麼多，吃不完要壞的。”
再說了，這案上的豬是他們今天要賣的，提前收攤也是不被東家允許的，畢竟賺的錢少了，給雜工的錢卻不能少！
“我家明日要辦喬遷宴，來的人比較多，所以多要些，有備無患。屆時若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回來參席，不收你禮錢！”
蘇屠撓了撓腦袋：“這樣的話，等下我和東家說一聲，明日多宰四頭豬來，直接給你送到蘇家村去！你看可行不？這樣豬肉也新鮮，價格也低一些。”
“那運費……”
“我們有板車，免費給你送去，保管能趕上午飯！”
蘇南點頭，能有新鮮的豬肉那再好不過了。
“那就麻煩屠哥了。”
蘇屠轉身去了裡間，過了整半柱香的時間才出來。
“給你談好了，四頭豬約莫九百斤重，至於下水就送你了，到時候一斤折算一百文錢，你看可以不？”
蘇南摸了張百兩銀票出來遞了過去：“多退少補，重些也沒關係，務必保證明日那豬能送到。”
“好嘞！包在我身上！”
肉談妥了，蘇河又幫著挑了一千多斤蔬菜瓜果，又買了些飴糖，裝了滿滿大半車，這才準備去酒坊。
在經過縣集口的時候，蘇南一眼就看見了一個頭上插著草標的年輕男人，正滿臉鬱郁地徘徊著。
他頭上的草標，代表著所賣之物是他自己。
蘇南的眼神不由得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卻被蘇河注意到了。
“小南哥，你瞧他做什麼？”
蘇南沉吟一番：“我那新居明日落成，還想著上哪兒去買兩個雜役丫鬟。”
蘇河笑道：“小南哥說話何必繞彎子？”
他說著上了前：“小哥兒，你這草標，可是插錯了？”
那男子見是一個小男孩來跟自己搭話，猶豫了一會兒才回道：“沒錯，待售之物就是我自己。”
“你可是家裡遇到了什麼難事？”
那男子臉色微怔：“我家有一老母，生了大病，急需一大筆錢，但就算我做再多活，也不夠她的醫藥費……更別說我下面還有一幼弟……”
說話間蘇南已經將這個男人上下打量過了一遍。
縫了又縫的衣物下面是藏不住的結實肌肉，一看平時就是做慣體力活的，他的五官端正，雖然整個人被一股黑氣籠罩著，卻也藏不住滿臉正氣。
再看他的眉眼，剛毅之中又帶著幾分落魄，不像是久屈人下之人。
是個人才，卻不一定好用。
蘇南皺著眉：“你要多少錢？”
那男子抬頭，這才看到坐在牛車上的蘇南，他一咬牙：“五、不，四十兩就行了老爺！”
眼前的少年看起來也不過剛剛弱冠，雖然穿著還算可以，卻坐在破爛的牛車上，不像是有錢的主，要五十兩可能沒有，但低於四十兩的話就不夠他孃的醫藥費了！
蘇南點點頭，隨手摸了張百兩銀票遞給他：“拿著吧。”
男子接過銀票，只看了一眼就兩手發顫：“這、太多了……”
話是這麼說，他手上的力沒松半分，畢竟這可是救命錢！
“你且用著吧，若明日有空就來蘇家村尋我。”
蘇南招招手，蘇河利索地上了車，牛車再次緩慢行進著。
“老爺……”那男子叫住了蘇南：“我們不籤契書嗎？”
“不必，我相信你的人品。”
蘇南深知這樣的潛龍若不是心甘情願地跟著他的話，只能是禍端。
男子感慨萬分道：“我名楊天縱，不知老爺名諱？我該上哪兒去找您？”
“蘇家村，蘇南。”
楊天縱恍然大悟道：“您就是新封的仁勇公？！”
蘇南眉一挑：“不錯，是我。”
他話音剛落，楊天縱‘啪’的一聲便跪下了。
“仁勇公有大仁！我楊天縱願終身追隨您！”
楊天縱說完拜了又拜，目送著蘇南坐著的牛車遠去，這才抹掉了眼角溢位的淚水，轉身奔向醫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