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馬克並沒有和往常一樣在靠在十字架下睡覺,而是向後走到了他從未在裡面休息過的臥室,第一次躺在了床上睡覺,把懷裡的小冊子,黑色棋子,懷錶都拿出來放在了旁邊,聽著懷錶內輕微的咔咔聲,沉入夢鄉,卻從未有過的安心。
第二天,經過一夜的睡眠,馬克的精神恢復了許多,將懷錶和黑色棋子揣入懷中,再將小冊子放回書房。馬克沒有再次充滿執念的去死記那本冊子上的音節,而是走到了門口,一邊看著皮爾格卓德老師給的那本聖徒傳,一邊啃著一個前幾天老吉塔給的黑麵包,津津有味的看著,渴了就喝兩口碗裡冰冷的井水,不再急切的想要去立刻全部學會那些音節了。心境似乎比起之前平靜了許多。
當指標走向約定的時間,馬克已經慢悠悠的走到了皮爾格卓德老師的門前,路途中還看了會兒小鎮的風景,老師的這邊街區似乎只有老師一個人住著,而另外那邊的街區遠遠看著人影憧憧,人要多些。
在被皮爾格卓德老師迎進屋後,皮爾格卓德看了一會兒馬克,雖然現在馬克依然一臉木訥沒有什麼表情,但感覺上卻和原來那個馬克有些不一樣了,一些無法描述的變化。
皮爾格卓德笑了,不是那種冷笑,或者他特有的怪異嘲諷不屑的笑,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溫和的笑,更像一個普通人欣慰的笑。
“果然,那本書給你是對的。”皮爾格卓德欣然,有些高興於自己判斷的準確。“對你看那本書有幫助?”
“是的,老師。”馬克恭敬的回禮感激,“我似乎理解了其中的兩個音節。”馬克說的是理解,而不是認識,他依然無法描述這兩個音節。
“哈哈,不用跟我說那個要怎麼讀,也不用嘗試教我,我雖然不會,但我知道那個對我,不,不止是我,包括伊雷吉爾那三個傢伙,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並沒有用。你能理解,很不錯。”皮爾格卓德今天的心情不錯,難得的從他放私人物品的小櫃子裡拿了一個瓶子出來,倒了一杯奇怪顏色的水品嚐著,看著馬克好奇的目光,搖了搖手指,“你還小,這個可不是現在年紀的你能喝的,等你再過兩年或許才可以。”皮爾格卓德難得的沒有保持那個嚴肅的樣子,反而有些跳脫,像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老師,那本書裡寫的那個國度是真的嗎,真的有那麼個地方嗎?”馬克並沒有執著於想要去喝那個奇怪的水,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他更在意的是那本書裡所描寫的那個令人嚮往的世界,在書房裡那麼多書中,提及這個的卻奇怪的少之又少,他想問問老師,畢竟老師是這個小鎮現在他所知的最博學的人,
皮爾格卓德一口喝完杯子裡的“怪水”,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也有些嚮往的看著窗外北方的方向,“或許有,或許沒有。誰又知道呢。”他也看過那本書,當時只是覺得那個聖徒固執而又不懂變通的很,對於他試圖去感化改變那些無知的愚昧並且不求上進只是一味索求的人,他覺得比起那虛無縹緲的教義感化,強權更容易促使那些人改變,而對於那個被無限美化的國度,他也問過曾經他的老師,老師當時不置可否的表情讓他知道,那或許真的沒有書裡所說的那麼美好,但至少比外面的世界,比這裡好一些吧。皮爾格卓德並沒有說出他的想法,而是給馬克留下一個自己去探究的懸念,美好之所以美好,是因為還未被看見,未知才是神秘的,當然也是危險的。
接著他開始教導馬克今天他準備的知識,那不同以往只是認字方面的,而是開始講一些對於物品的認知,比如他手邊的金屬塊的特性,比如桌子的材質是什麼樹,那樹是什麼樣的種種。
等到時間一到,馬克離開的時候,腦子裡已經裝了一堆東西了,很明顯皮爾格卓德並沒有講課的天賦,以前只是認字常識階段還好,一講這些東西,就各種天馬行空,東講一些西講一些,根本不管馬克跟不跟得上這跳躍的思維,有時講的興起甚至都能拉著馬克討論起來,當然大部分都是他自問自答,馬克只有聽的份,像極了談興起來了的吉爾大叔,讓馬克有點懷疑他們是不是都在自己家呆久了太久沒找人說話了。在馬克走的時候,並沒有聽到皮爾格卓德喃喃自語道那句,“快滿月了吧。”
等到慢慢走到吉爾大叔那,這鼓漲的腦子才恢復了一些,吉爾大叔他們對於他在皮爾格卓德那的學習進度並沒有過多的過問,只是很開心,而今天,馬克終於獲准可以學習掄錘打鐵了,鋪子裡不斷響起叮叮叮的金屬打擊聲,和吉爾大叔的喋喋不休的糾正指導。兩種聲音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太陽西斜,莫爾大媽進來提醒時間才平息下來,馬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鬆了口氣,今天這一天,滿滿當當,雖然依然好像一個客人都沒有,但是不得不說這讓馬克從閱讀聖徒傳的那種崇高平靜的心靈狀態中落了下來,回到了平凡人的平凡生活之中,感受著沒有那種崇高理想時的煩惱與開心。
就像是剛要昇華自己的人生追求,便一下被拉回到現實之中,從虛幻的思想到現實的日常之中。
閱讀的代入感帶來的還處於朦朧階段的那種孤高,被吉爾大叔的喋喋不休擊打破碎,從一個世界跳入另一個世界。
他突然或許有些懂了,為什麼那位聖徒花了那麼久,依然沒有在這些地方傳播成功,他的行為雖然很努力的在靠近那些平凡的普通人,但是從內裡透出來的觀點看法角度卻並沒有和他們站在同一個點上,他無法真正理解他們,而他們也無法懂得他的所思所想。空洞的歌頌無法得到認同,只是一個好聽的旋律。
在馬克跳脫著思維的時候,已經跟著莫爾大媽他們走了出來,而此時莫爾大媽手裡正拿著一套看著有些新的衣服,自然不是給吉爾大叔和老吉塔的,那是莫爾大媽一直在為馬克準備的新衣服,
黑色的衣服不知是什麼材質,摸著並不和那些莫爾大媽店裡其他的麻布衣一樣,這件更加的柔和,卻也不是和皮爾格卓德老師身上的那種衣服那樣絲滑的柔和,是更加堅硬有韌性一些的感覺,看著衣服的款式,好像和斗篷人斗篷下的那件衣服隱隱有些相似。
“老婆子這是把存貨都拿出來了啊。”吉爾大叔調侃著莫爾大媽,換來了一個白眼。
“因為你還在長身體,就做的大了一些。”莫爾大媽,沒有理會吉爾大叔,不斷的和馬克說著那裡做長了些,那裡做寬了些,一時竟也有些吉爾大叔的趨勢。
馬克連連點頭。
“快滿月了。”這時,老吉塔冷不丁的說了一句,意有所指。
而吉爾大叔和莫爾大媽也不說話了,沉默了下來,摸了摸馬克的小腦袋,“不知不覺,你都來了那麼久了,一年一次的盛典你可不要錯過哦。”吉爾大叔看著馬克,明明說著期盼的話,卻帶著淡淡的傷感。
馬克帶著些許疑惑,回到了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