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父親關懷的話語在耳邊響起,他彷彿才恢復了神思。

“確實是,被嚇到了,有些害怕。”朝辭說著,越發往朝暮歸的身後躲,他緊緊的抓著父親的衣裳,感覺到藥水裡那小截觸手的哀嚎。

它在說痛,它很痛。

這是他的第一個分身,不像父親這種法力高深大怪物,他這種小怪物,才分化了兩次,渾身的靈力只能支援他擁有兩個分身,一個用在朝承文身上,一個被他藏了起來。

如果這具身體不幸被毀,他的分身就會甦醒,但現在,第一個分身沒有用了。

朝辭死死的咬著牙,垂下了頭,說道:“師父,我怕。”

青雲看到朝辭這樣,突然想到了小主人,小主人當年獨自面對那個怪物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怕。

她心軟了軟,在看到主人的丈夫眉頭緩緩蹙起的時候,開口道:“既然朝小公子害怕,那我帶他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青雲向蘇棠請求著,蘇棠點頭,讓青雲帶著朝辭離開。

朝辭覺得自己必須離開,再不離開,他就會忍不住要衝上去,讓自己的分身解脫。

跟著青雲走的時候,他想,完了,一切都完了,分身既然脫離了朝承文的身體,那他就少了一條路。

原本想著奪朝承文命格不成,可以寄生在他身體裡,透過他龐大的靈力和得天獨厚的修煉天賦,重獲新生。

但沒有想到,這條路不通了,現在只有奪走朝承文的命格,但朝承文躲在後山,後山之中,坐陣著十三位渡劫老祖,還有無數飛昇失敗的天門宗長老魂魄。

全盛時期的父親可以同他們勉力一戰,但這三年來,父親為了找母親,吞噬了不少魔和修仙者的伴身物,每一次進食,都伴隨著一次分化,每一次分化,父親的力量便會被削弱許多。

更何況父親現在,還要耗費靈力維持著原先的身體,現在的父親,根本進不了後山。

他就更不可能了,朝辭想著,看著道路兩旁的花草,心無法靜。

青雲拉著朝辭的手,將他帶到了無相峰頂,峰頂種滿了桃花,青雲帶著朝辭上了樹,指著不遠處漂浮的雲道:“小主人不開心,或者覺得害怕的時候,就會來這裡看雲。

小主人說,坐在這樹上,看著那些雲,看著彷彿觸手可及的天,在看看不遠處層層的峰巒,就會覺得心境開闊不少。

朝小公子,你現在看著這些,有沒有覺得不那麼怕了。”

朝辭的眼睛隨著青雲手指的方向動,如此壯闊的景色確實會人的心情好許多,但可惜,朝辭不是人啊。

青雲衣袖浮動中,朝辭的鼻尖動了動,他剛剛,似乎聞到了孃親的味道。

孃親!朝辭猛的看向青雲,“青雲姑姑……”

“嗯?”青雲垂眸看著朝辭,圓溜溜的眼睛中,彷彿透著靈動光。

逐漸的,朝辭黑白分明的眼睛彷彿被墨色浸染,又或許是眼中如黑曜石的部分將白色浸染,看著那全黑的眼,青雲原本清澈的眼中逐漸染上了茫然。

從青雲的眼中,朝辭看到一個穿著嫩黃色衣裙的女子,被困在水中,周圍的水彷彿有靈般,她動,水也動,將她牢牢禁錮。

朝辭還看到,那女子眼眶空空的,一雙眼睛似乎被人剜走,右手少了一根手指,左邊則是沒了整個手掌,頭髮被剪去大半……

孃親,那是她的孃親,她的孃親,原來孃親就被困在離大風鎮不遠的藥園裡,是蘇棠……

朝辭正要爬下樹,去找父親,告訴父親蘇棠都知道了,她什麼都知道了,她現在不動手,還同他們虛與委蛇,就是不知道父親有幾條命。

天啟國,蓮花城,天劍宗三長老之子,丹鼎門……

蘇棠連父親的分身都快找齊了,是了,蘇棠手上有的雖然是他的分身,但父親在尋找母親的時候也曾露出本體作戰,也曾受過傷。

憑藉父親的血或者髮絲,她可以使用術法追蹤其他分身的所在地,朝辭有些慌,但越慌越容易出錯,他的衣服被桃花枝勾著,好不容易解開,他就被人提了起來。

抬眸,對上青雲幽幽的目光:“主人說了,隨意窺探他人的秘密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青雲說著,微微歪了下腦袋,眼底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你說,要怎麼懲罰壞孩子,他才會長記性呢?陰溝裡的小老鼠?”

……

莫名的,朝暮歸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懷疑是那幕後之人又要出手了。

聽著蘇棠設想施用術法透過這截觸手找到幕後之人,他心下嗤笑,便一邊應付著,一邊想這次那人又會透過什麼方法給他傳信。

他既期待那人給他傳信,這樣他也許能找到妻子,又害怕那人給他傳信,因為他害怕自己找到的是妻子的殘肢。

蘇棠說著,受到了青雲的信,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浸泡在水裡的觸手,開口道:“母親也很擔憂承文的事,聽說楚國朝家,族人遍佈整個大州,母親年輕時也曾在天機門學習過一段時間,同好友一起探尋過方外,我想著她或許會見過這個東西也不一定。

所以就擅自做主,給她去了信,算算日子,母親還有三天,就要到天門宗了。

聽母親說,你也有四年未歸家了,不如這次就在宗門多留一段時間,見過母親再走。”

蘇棠說完,久久得不到回應,看朝暮歸神情恍惚,便又喚了幾聲,待到第五聲的時候,朝暮歸才回過神,“你說得對,確實很久沒有見她了,應該見見了。”

“是啊,母親很想念了,聽說你收了養子,所以也想見見朝辭。

若不是三十多年前她受了傷,至今都未痊癒,想必現在都到了宗門了。”

蘇棠遺憾的說著,就見朝暮歸已經站了起來,他道:“既然母親要來,那我回去好好收拾一下。

辭兒,辭兒就先留在你這裡幾日。”

朝暮歸說完,匆匆離開。

蘇棠看著他離去,將石桌上的觸手收好。

看來,朝母真的知道些什麼。